107章：手账的秘密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住乡下老宅的青砖黛瓦。苏念坐在祖父书房的藤椅上，指尖捻着那本泛黄的手账，纸页边缘因常年翻阅而卷起毛边，带着旧时光里特有的樟木香气。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只有台灯的暖光落在手账上，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得格外清晰——那是父亲的笔迹，遒劲中带着几分潦草，仿佛写下每一个字时，都藏着未说尽的急迫。
“十二件……”苏念轻声数着，指腹划过手账扉页上用红墨水圈出的数字“12”，墨水早已干透，却仍能看出当年书写时的用力，纸页背面都透出淡淡的红痕。她一页页仔细翻看，每一件国宝的名称、特征、存放地点都记录得详尽无比，甚至连文物上细微的纹路、缺损的痕迹都画了简笔示意图。父亲生前是业内有名的文物鉴定师，对文物的珍视刻进了骨子里，可这本手账却不像寻常的鉴定记录，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托付”的沉重。
翻到第三页时，苏念的手指顿住了。“青花梅瓶，明永乐年间，瓶口微撇，腹部绘缠枝莲纹，底部落‘永乐年制’四字篆书款，现存于城南旧仓库，近期有人联络黑市，拟以三千万价格交易。”这段话的末尾，父亲用铅笔匆匆写了一句“速阻！”，铅笔的痕迹已经有些模糊，却像一根细针，猛地扎进苏念的心里。
她想起祖父信里的话——“你父亲为护一件即将被走私的国宝，遭人陷害，意外身亡”。难道父亲当年要保护的，就是这件青花梅瓶？苏念的呼吸骤然急促，她将手账凑近台灯，仔细查看这段记录的日期，正是父亲去世前一个月。日期下方，还有一个极小的标记，是父亲惯用的符号，代表“已确认风险”。
“沈亦臻说得对，沈明哲背后一定有走私团伙。”苏念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账，纸页在掌心皱起一道折痕。她起身走到书架前，祖父留下的文物书籍整齐地排列着，其中一本《明清青花瓷鉴定》的封面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祖父的字迹：“永乐青花，釉色浓艳，缠枝莲纹需辨叶脉走向，真品叶脉多为五出。”苏念立刻抽出这本书，翻到永乐青花梅瓶的章节，书中配图与手账里的简笔画几乎一模一样，图注里明确写着：“此类型梅瓶存世量不足五件，属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严禁私人交易。”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沈亦臻”的名字。苏念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沈亦臻略显急促的声音：“苏念，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祖父的遗物里有没有发现线索？”
“有！”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找到一本父亲留下的手账，里面记录了十二件待保护的国宝，其中三件已经被走私，最新的一件是明永乐青花梅瓶，马上要在黑市交易。”
电话那头的沈亦臻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应该是在记录关键信息。“青花梅瓶？交易地点和时间有没有提到？”
“手账里只写了现存于城南旧仓库，没说具体交易时间。”苏念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但父亲在记录末尾写了‘速阻’，应该是交易时间很近了。”
“城南旧仓库……”沈亦臻的声音顿了顿，“那个区域有十几个旧仓库，大多是废弃的工厂改造的，排查起来需要时间。不过我可以动用沈氏的资源，先冻结黑市的交易渠道。”
苏念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黑市渠道能冻结吗？我听说这种非法交易的渠道都很隐蔽，用的是加密网络或者线下现金交易。”
“普通的黑市渠道确实难查，但沈氏旗下有一家安保公司，专门处理文物运输和保护相关的安全事务，其中有几个老员工以前接触过文物走私的圈子，知道他们常用的交易平台和接头方式。”沈亦臻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现在就联系安保公司的负责人，让他们立刻启动应急方案，先封锁与‘永乐青花’‘梅瓶’相关的交易关键词，再排查城南旧仓库周边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车辆或人员出入。”
“好。”苏念应道，目光重新落回手账上，父亲的字迹在灯光下仿佛有了温度，“沈亦臻，你说这件青花梅瓶，会不会就是我父亲当年想保护的文物？他的死，会不会和阻止这次交易有关？”
电话那头的沈亦臻沉默了几秒，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很有可能。沈明哲一直想在沈氏内部夺权，之前他借故查看玉佩，就是想获取国宝的线索，现在看来，他应该早就知道手账的存在，甚至可能参与了当年你父亲的事。”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父亲去世时，她才十五岁，只记得当时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意外坠楼”，祖父却坚持说“事有蹊跷”，可那时的她还不懂其中的复杂，直到现在看到手账，才明白父亲当年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我现在就赶回市区，和你一起处理这件事。”苏念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手账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背包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离父亲更近一些。
“不用急，你先在老宅待着，注意安全。”沈亦臻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城南旧仓库那边我先安排人去排查，有消息了立刻告诉你。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和手账，手账里的信息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会打草惊蛇。”
苏念停下脚步，望着书房里熟悉的一切，祖父的书桌、父亲的书籍，还有那本藏着秘密的手账，这里承载着苏家两代人的使命。“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挂了电话，苏念走到书桌前，将手账锁进祖父留下的木盒里，木盒的锁是老式的铜锁，钥匙一直挂在书房的挂钩上。她轻轻转动钥匙，“咔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仿佛锁住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总部的顶层办公室里，沈亦臻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城南旧仓库分布图。他拨通了安保公司负责人的电话，语气严肃：“张叔，立刻启动‘文物保护应急方案’，第一，封锁所有与‘永乐青花梅瓶’相关的黑市交易渠道，重点监控暗网和加密聊天软件；第二，派两队人去城南旧仓库，一队排查周边监控，一队实地勘察，注意隐蔽，不要惊动任何人；第三，整理近三个月与沈明哲有资金往来的账户，看看有没有大额不明转账，特别是与境外账户的交易。”
“好的沈总，我马上安排。”电话那头的张叔声音干练，“不过沈总，黑市的交易渠道大多是临时搭建的，封锁起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而且暗网那边我们的技术人员需要授权才能进入。”
“授权的事我来解决，你让技术人员随时待命，我会联系相关部门协调。”沈亦臻的目光落在分布图上，城南旧仓库区域靠近江边，容易形成走私通道，“另外，告诉实地勘察的队员，重点排查靠近江边的仓库，特别是编号为‘南A08’到‘南A15’的几个仓库，这些仓库以前是纺织厂的，内部结构复杂，很可能被用来存放文物。”
挂了电话，沈亦臻又拨通了市文物局的电话，向局长说明情况后，对方立刻表示会协调公安和网安部门，协助封锁黑市渠道。“沈总，永乐青花梅瓶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一旦流入黑市，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局长的语气十分郑重。
沈亦臻放下手机，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苏念之前给他的玉佩照片。照片上的鸾鸟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百年前的约定……苏家，沈家，共护国宝”，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一直以为这个约定只是祖上的一句空话，直到遇到苏念，看到手账，才明白这个约定背后承载着怎样的责任。
凌晨一点，张叔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几分兴奋：“沈总，有线索了！技术人员在暗网一个加密交易平台上发现了‘永乐青花梅瓶’的交易信息，交易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八点，地点是城南旧仓库南A12号，交易方式是现金交易，对方还要求带一名文物鉴定师，确认文物真伪后再付款。”
“很好。”沈亦臻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让技术人员继续监控，不要打草惊蛇。实地勘察的队员有没有发现什么？”
“南A12号仓库的大门是锁着的，但周围有新鲜的轮胎印，应该是有人近期去过。我们的队员在仓库附近安装了隐蔽摄像头，目前还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张叔顿了顿，“另外，财务那边发现，沈明哲在半个月前向一个境外账户转了五百万，账户户主是一个空壳公司，注册地在巴拿马，很可能是走私集团的账户。”
沈亦臻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明天晚上七点，让队员提前进入仓库周边埋伏，联系警方，让他们准备好警力，在仓库外围待命。另外，安排一名资深文物鉴定师，伪装成买家的鉴定师，配合我们的行动。”
“明白。”张叔应道，“那苏小姐那边要不要通知一声？”
沈亦臻想起苏念在电话里带着颤抖的声音，犹豫了片刻：“暂时不用，明天早上我会亲自去老宅接她，让她一起参与行动，但现在不要告诉她具体时间，免得她担心。”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亦臻拿起手账的照片，照片是苏念刚才发来的，手账里关于青花梅瓶的记录清晰可见。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苏父当年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决心。
“苏叔，您放心，这次我们一定能保住青花梅瓶，还您一个清白。”沈亦臻轻声说道，目光坚定。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念就醒了。她洗漱完毕后，走到书房，打开木盒，再次翻看手账。手账的最后几页，父亲记录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文物不是商品，是民族的记忆，若不能护它们周全，何谈对得住先辈？”这句话被父亲用红笔圈了起来，格外醒目。
苏念合上手账，将它放进背包里，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老宅门口，车窗降下，露出沈亦臻的脸。“上车吧，我们去城南旧仓库。”
苏念坐进车里，看着沈亦臻：“有消息了？”
“嗯，交易时间定在今晚八点，地点是城南旧仓库南A12号。”沈亦臻发动汽车，“我已经安排好了，警方和安保队员会提前埋伏，我们需要带一名鉴定师进去，确认青花梅瓶的真伪。”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鉴定师？我去行不行？我父亲教过我鉴定明清青花瓷，而且手账里有详细的特征记录，我能确认是不是真品。”
沈亦臻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里面可能有危险，我不想让你冒险。”
“我必须去。”苏念的语气坚定，“这件青花梅瓶是我父亲想保护的文物，我想亲手确认它的安全，而且我比任何人都熟悉它的特征，不会出错。”
沈亦臻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车子沿着乡间小路驶向市区，窗外的风景从农田变成了高楼大厦。苏念看着手中的手账，指尖一遍遍划过“青花梅瓶”的记录，心里默默祈祷：“父亲，祖父，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保住青花梅瓶，也保住苏家与沈家的约定。”
下午六点，城南旧仓库区域。沈亦臻带着苏念和伪装成买家的安保队员来到仓库附近，远处的警车已经隐蔽在树林里，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南A12号仓库的大门。
“等会儿进去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假装是我的助理，负责鉴定文物。”沈亦臻压低声音对苏念说，“对方可能会搜身，你把手机和手账交给我，我让队员保管，避免被发现。”
苏念将手机和手账递给沈亦臻，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七点五十分，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走到南A12号仓库门口，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密码？”
“永乐青花，缠枝莲纹。”男子回答道。
仓库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隐约能看到里面站着几个手持木棍的人。“进来吧，买家呢？”
沈亦臻走上前，身后跟着苏念和伪装成买家的队员：“我是买家的代表，这位是我们的鉴定师。”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上下打量着苏念：“鉴定师？这么年轻？行不行啊？”
苏念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仓库中央的一个木盒上，木盒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件青花梅瓶，瓶口微撇，腹部绘着缠枝莲纹，正是手账里记录的样子。她走上前，仔细查看梅瓶的釉色、纹路和底部的款识，手指轻轻抚摸着瓶身，感受着釉面的质感。
“怎么样？是真品吗？”魁梧男人问道。
苏念抬起头，眼神坚定：“是真品，釉色浓艳，缠枝莲纹的叶脉是五出，底部的‘永乐年制’篆书款笔法流畅，符合明永乐年间的特征，而且瓶身上有一处细微的缺损，和手账里的记录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沈亦臻突然抬手，对着耳机说了一句：“行动。”
仓库外立刻传来警笛声，手持木棍的人瞬间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冲进来的警察和安保队员围住。魁梧男人想反抗，被沈亦臻一脚踹倒在地，手铐“咔嗒”一声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苏念走到木盒前，小心翼翼地抱起青花梅瓶，手指轻轻拂过瓶身，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父亲，我们做到了，我们保住了它。”
沈亦臻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没事了，青花梅瓶安全了。”
警灯的光芒照亮了仓库，也照亮了苏念手中的青花梅瓶，瓶身上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诉说着百年的沧桑。苏念看着沈亦臻，又看了看手中的青花梅瓶，心里明白，这只是保护国宝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手账里记录的其他文物等着他们去寻找，去守护，而苏家与沈家的约定，也将在他们的手中继续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