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的晕眩感持续了不到一息便骤然消失。凌霄脚踏实地,一股浓郁至极、带着腐朽书卷与尘埃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狭窄、完全封闭的昏暗空间。四周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堆积挤压、灵光早已彻底黯淡的玉简、兽皮卷轴乃至竹简构成,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废弃典籍的填埋处。只有头顶极高处,隐约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滤下,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这里是……万卷楼地下?某处废弃的藏书密窖?”凌霄瞬间判断出大概位置。星陨阁的紧急传送并未将他送出太远,而是将他送到了万卷楼本体结构内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或许是当初建造者预留的藏身或缓冲之地。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磐石般静立,神识却如同最精细的蛛网,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轰隆隆——!
即便隔着厚厚的“书墙”,上方依旧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与剧烈的灵力震荡!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颤抖,无数尘埃簌簌落下。寂灭尊者那饱含滔天怒意的威压,如同厚重的乌云,笼罩着整个万卷楼区域,甚至渗透而下,让这地下密窖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搜!给本尊掘地三尺!他一定还藏在楼内!启动蚀灵大阵,封锁所有区域,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寂灭尊者那沙哑而狂暴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透过层层阻隔,隐约传来。
紧接着,便是无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在万卷楼内疯狂扫荡、碰撞的声音,夹杂着执法殿弟子呵斥、普通弟子惊慌的低语,乱成一团。
凌霄屏住呼吸,眼神冰冷。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寂灭尊者反应太快,直接封锁了万卷楼。他现在如同瓮中之鳖,虽然暂时安全,但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尽快恢复力量,找到脱身之法。
他盘膝坐下,取出几枚恢复灵力和治疗神识的丹药服下,同时运转《万元归墟诀》与《太古星辰体》。此地的灵气近乎枯竭,且混杂着腐朽之气,但对于能引动星辰之力、并对“归墟”有一定亲和与压制能力的凌霄而言,影响不大。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穿透厚厚的土层与书堆,汇入他体内,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金丹。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气海,观察那枚刚刚到手的天璇星钥。钥匙悬浮在原初神格碎片与斩星剑碎片附近,散发着温润平和的星辉,与另外两件宝物隐隐形成一种玄妙的共鸣。
他尝试着将神识再次探入星钥,这一次,没有了外界的干扰,他得以更清晰地感知那段破碎的古老意念。
……那是天枢星彻底黯淡前最后的景象……无尽的黑暗(归墟)如同潮水般吞噬星空,星辰接连熄灭……一位身穿天璇星纹战甲的神将,在崩碎的神域中浴血奋战,最终力竭,在身躯被黑暗吞噬前,他以最后的神力剥离出部分传承核心与这段警示,打入虚空,漂流万古,最终被人界先贤所得,藏于这星陨阁内……
“……帝星指引已失……守望者……需集齐七星……重燃星火……小心……紫薇……”
断断续续的意念,充满了不甘、绝望,以及一丝微弱的、对后继者的期盼。
“集齐七星,重燃星火……”凌霄心中默念,使命感愈发沉重。父母的牺牲,远古神将的陨落,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最终的黑暗——归墟。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绝望的废墟中,重新点燃希望之火。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段悲壮历史时,异变再生!
他随手放在身旁的那枚得自黑袍修士的储物戒指,因为主人彻底陨落,其上的禁制已然微弱。此刻,戒指表面忽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乌光,一道虚弱到极点、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残魂,如同青烟般从中飘了出来!
这残魂极其淡薄,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模糊的老者轮廓,眼神浑浊,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但其魂体本质,却透着一股纯正平和的道家韵味,与寂灭神教的死寂邪恶格格不入!
“这里是……万卷楼?你……你是谁?”那残魂发出微弱如丝的声音,警惕地看着凌霄。
凌霄目光一凝,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被那寂灭神教妖人吞噬或囚禁的某位青玄宗前辈?”
残魂闻言,剧烈波动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与悲愤:“是了……老夫想起来了……老夫是万卷楼守阁人清虚子!数月前,执法殿副殿主赵干突然发难,将老夫暗算,囚禁神魂,欲逼问宗门秘库与核心禁制掌控之法……后来,一股极其邪恶的力量侵蚀了他的心神,他……他变成了怪物!再后来,老夫的神魂便被转移到了刚才那黑袍恶徒手中,受尽折磨……”
清虚子残魂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后怕。
凌霄心中震动!守阁人清虚子!这可是青玄宗地位超然、辈分极高的长老之一,常年坐镇万卷楼,深居简出,难怪许久未曾露面,原来早已遭了毒手!
“前辈,如今青玄宗危在旦夕。”凌霄沉声道,言简意赅地将蚀灵秽阵、寂灭尊者占据执法殿等事情告知。
清虚子残魂听得魂体摇曳,悲愤交加:“宗门……宗门竟遭此大难!掌门呢?玄诚子师兄何在?!”
“掌门态度不明,或许有所顾忌,或许……另有谋划。”凌霄摇头。
清虚子残魂沉默片刻,魂体愈发黯淡,他看着凌霄,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纯正浩大、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星辰气息,以及能斩杀那黑袍修士的实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孩子,不管你为何与那些邪魔为敌,但你能救下老夫这缕残魂,便是与青玄宗有缘,与正道同路!老夫时间不多了,魂力即将散尽,现将万卷楼以及青玄宗部分核心禁制的隐秘,传于你!”
不等凌霄回应,清虚子残魂猛地燃烧起最后的本源魂力,化作一道纯净的信息流,直接涌入凌霄的识海!
刹那间,关于万卷楼的结构图、各处隐秘通道、阵法节点、甚至包括如何短暂避开或影响护宗大阵部分区域的方法,以及青玄宗几条核心灵脉的走向与几个关键枢纽的位置,如同烙印般刻入凌霄脑中!
这其中,赫然包括一条极少人知晓的、用于紧急情况下转移重要典籍的地下暗河通道!入口,就在这废弃密窖的深处!
“孩子……青玄宗的未来……拜托了……小心……玄诚子……他……”清虚子的残魂在传递完所有信息后,已淡薄得如同透明,最后的话语未能说完,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回归天地。
凌霄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脑中庞大的信息,对着清虚子残魂消散的地方,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位可敬的老人,在最后时刻,为他,也为宗门,燃尽了最后一点光。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看向密窖深处那片堆积如山的废弃典籍之后。根据清虚子传递的信息,暗河入口,就在那里。
有了这条通道,他便有了在寂灭尊者眼皮底下脱身的可能!
然而,清虚子最后未说完的话——“小心玄诚子”,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头。
这位深不可测的掌门,在这场宗门巨变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凌霄压下疑虑,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他运转刚刚恢复的部分力量,走向那片废弃书山,开始按照特定手法,清理障碍,寻找那通往生路的暗河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