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大捷的辉煌,如同最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永昌元年的天空,也暂时掩盖了盛世之下悄然滋生的新问题。然而,历史的洪流从不因一时的胜利而停歇,旧的威胁被击退,新的挑战与机遇,已然伴随着远方的帆影与帝都的喧嚣,悄然降临。
一、 朝堂新议,荣损之间
大朝会,因南北捷报而洋溢着喜庆,但议题却不可避免地转向了胜利之后的治理与隐患。
首当其冲的,便是军功封赏与军队定位问题。此番大胜,海军战功卓着,黄龙封侯,郑森等一批年轻将领擢升,海军体系内要求增加预算、扩大编制的呼声高涨。而北疆卢象升部虽为防守,亦功不可没,传统陆军系统自然不甘落后。
便有官员出于“平衡”考虑,或出于对林宸-海军体系过于庞大的担忧,上奏建议:“陛下,海军连年征战,功勋赫赫,然国用有常。今北虏暂退,南洋已靖,或可适当裁减海军员额,节省饷银,用于安抚北疆、兴修水利……”
此言一出,海军出身的将领顿时面露不忿。林宸尚未开口,已升任兵部右侍郎的林萧便出列驳斥:
“大人此言差矣!海军之费,非为浪战,实为开拓与守护!南洋商路,岁入何止千万?若无海军护卫,此利从何而来?北疆之安,亦因海军震慑东瀛、控扼南洋,使北虏无暇他顾!岂能因一时之安,便自断臂膀?当今之世,海权乃国运所系!海军非但不能裁,更需持续投入,更新舰船,演练新战术,方能保此胜利果实,应对未来之变!”
他的论点清晰,数据扎实,直接点明了海军与国运、财政的正向关系。永昌帝朱慈烺深以为然,他深知海洋带来的巨大利益,更明白一支强大海军的重要性。
“林侍郎所言甚是。”朱慈烺定调,“海军关乎国本,不可轻言裁撤。然,陆军将士守土有功,亦不可薄待。着兵部、户部统筹,优化军费结构,海军保持精锐,陆军亦需维持战力,二者并重,皆为帝国干城!”
皇帝做出了平衡但偏向发展的决策。然而,陆军与海军之间,因资源分配而产生的微妙竞争,已然埋下种子。
二、 宝岛新政,阻力初现
台湾,热兰遮城旧址上,新的官署和市集已初具规模。郑森以游击将军兼管民政,推行《台湾安抚与发展暂行条例》,鼓励垦殖,兴办学堂,发展硫磺、制糖等产业,颇有成效。大量大陆移民涌入,荒地渐辟。
然而,矛盾也随之而来。
这一日,数名穿着绸衫、操着闽南口音的乡绅代表,来到郑森的衙署“请愿”。
“郑将军,朝廷鼓励垦殖,本是好事。然如今迁来之人日多,圈占土地,与我等早年渡海而来者,屡生纠纷。且官府推行‘官话’、‘官学’,我等乡党子弟,入学甚难,长此以往,恐非乡土之福啊……”
这些早期移民中的头面人物,在荷兰人时代便积累了相当的土地和影响力,郑森推行的新政,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尤其是土地和文化上的优势地位。
郑森耐心听取,心中明了。他知道,治理不仅仅是驱除外寇,更是要调和内部的利益纷争,实现真正的融合。他一方面重申朝廷法度,强调新移民的合法性,承诺由官府公正裁决土地纠纷;另一方面,也适当调整策略,允许地方社学在一定时期内并行教授方言,并吸纳部分有威望的早期移民头人参与地方管理,以缓和矛盾。
“诸位,台湾乃大明之台湾,非一乡一姓之台湾。唯有上下同心,方能将此地建成乐土,不负陛下与朝廷期望。”郑森恩威并施,暂时稳住了局面。但他深知,这只是开始,台湾的治理,任重而道远。
三、 格物惊变,动力之源
就在朝堂与地方为各种事务纷扰之际,格物院内,一项足以再次改变世界面貌的突破,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迎来了曙光!
在小林玥的持续主导下,对“移动动力”的研究从未停止。蒸汽机虽好,但体积庞大,效率有限。她将目光投向了父亲林宸曾提及的另一种可能——内燃机。
利用格物院在冶金、加工和燃料(早期石油分馏已能获取少量轻质油)方面的积累,她带领团队设计、制造、测试了无数种模型。失败是常态,爆炸也时有发生。
直到这一天,一台结构更加紧凑、采用了气缸、活塞、曲轴以及早期化油器(概念性模型)的试验机,在注入精炼的灯油(煤油)后,经过数次艰难的启动尝试——
突突突……轰!
一阵不同于蒸汽机沉闷轰鸣的、更加清脆、密集的爆鸣声响起!那台钢铁怪物的曲轴,在气缸内燃气爆炸的推动下,竟然持续地、有节奏地旋转了起来!虽然运行时间不长,震动剧烈,黑烟滚滚,但它确实依靠液体燃料在内部燃烧,实现了动力输出!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参与项目的工匠和学员们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种更轻、更小、功率密度更高的动力源,出现了!
小林玥看着那台粗糙但意义非凡的原型机,小脸上终于露出了极度疲惫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距离实用化还有万里之遥,但通往“内燃机时代”的大门,已经被她亲手推开了一道缝隙。
消息严格保密,但林宸得知后,心中震撼无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内燃机的出现,将把人类文明推向一个何等狂飙突进的时代。
四、 西洋来使,波澜再起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宸对“未来挑战”的预感,就在北疆南洋战事平息、内燃机取得突破后不久,数艘悬挂着陌生旗帜、造型迥异于以往西夷船只的巨大帆船,出现在了广州外海。
它们属于一个名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荷兰)的正式使团,以及一个来自“法兰西王国”的探险船队。他们声称,带着本国君主与政府的“友好”与“敬意”,希望觐见大明皇帝,商讨“通商”、“传教”与“学术交流”事宜。
与之前东印度公司的贪婪与野蛮不同,这次到来的,似乎更像是“文明”的使者。他们携带了精美的礼物(钟表、天文仪器、油画),队伍中有学者、艺术家,甚至还有声称精通数学、物理的“院士”。
然而,苏明远的情报网早已探知,在这些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更深的目的:实地评估大明的真正实力,尤其是格物院的“秘密”;尝试建立正式外交渠道,为本国商业利益铺路;以及,不择手段地获取那些令欧洲寝食难安的技术,特别是——电报与新式火炮的奥秘。
永昌帝朱慈烺接到两广总督的紧急奏报,召集林宸等重臣商议。
“镇国公,此番西夷来使,看似恭顺,实则恐包藏祸心。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林宸目光深邃:“陛下,西洋诸国,绝不会因一两次失败而放弃其扩张野心。此番派来正式使团,乃是换了策略,以‘文明’之名,行窥探与渗透之实。然,我大明亦不必闭门谢客。”
“臣以为,可准其依礼入京觐见。然需严定规矩:其一,使团人数、活动范围需严格限制,由鸿胪寺及东厂严密‘陪同’。其二,格物院、军工重地,绝不允许其靠近半步。其三,交涉之中,需坚守底线,通商可谈,然须依我大明规矩;传教,绝不可行;技术交流……哼,只进不出。”
“正好可借此机会,让我大明士民,亦看看这西洋的‘文明’,究竟是何等模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朱慈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依镇国公所言。传旨鸿胪寺,依礼接待,然需严守规矩,不得使其窥探我虚实!”
西洋的“文明”使者,终于踏上了大明的土地。一场不同于刀光剑影,却同样暗流汹涌、关乎未来气运的较量,即将在帝国的中心展开。盛世的画卷之下,新的波澜,已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