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暗鸦协同与潜入准备
粗糙石室中，昏黄灯光在叶凡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缓缓睁开眼，左肩伤口处传来清凉与麻痒交织的感觉，净化之力的侵蚀已被“涤尘膏”的药力中和了大半，焦黑坏死的皮肉开始脱落，新生血肉在混沌契力的滋养下缓慢生长。虽然离痊愈尚远，但剧痛已消，行动无碍。
更重要的是，他耗费了近两日时间，将那枚黑色玉简中的情报反复研读、推演，并结合自身星穹契印的感悟，对“往生之井”周边的局势与两种方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夺取回响”方案，核心在于利用自身与井的微弱共鸣，在净教仪式的压制缝隙中，强行建立更深的连接，汲取未被污染的核心力量。玉简指出，净教的“纯光枢晶”阵列虽然强大，但其对井中回响的压制与转化并非均匀覆盖。由于井中回响之力性质复杂、层次叠加，尤其是一些极为古老、涉及本源契约规则的片段，净化起来异常困难，会形成短暂的“净化滞涩区”。这些“滞涩区”的位置和出现时间，与净源法阵的能量波动周期有关——子夜阴阳交替时，法阵核心进行能量转换，会有约0.3息的微弱波动，可能导致个别“滞涩区”的屏障出现瞬间的薄弱。
而这0.3息，就是理论上可能的窗口。但窗口出现的位置不确定，且即便找到，如何在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时间里，穿透薄弱屏障，建立有效连接并汲取足够力量，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除非……能有某种方法，提前“标记”或“吸引”目标回响，或者自身拥有极高的契约权柄，能强行叩开通路。
叶凡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识海中微微旋转的星穹契印上，以及手腕上那丝活性渐增的青铜手镯微光。玉简中提及，井中有一段特定的、净教解析进度异常缓慢的“回响编码”，其波动频率带有明显的古老星辰契约特征。这或许……就是突破口。
至于“破坏核心”方案，目标相对明确，玉简详细标注了几处“净源法阵”的次要能量节点和一处备用“纯光枢晶”存放点的守卫漏洞。但破坏这些，是否能真正中断仪式，仍是未知数，且必然招致最猛烈的反击。
权衡利弊，叶凡心中其实已有了倾向。债务如悬顶之剑，间接延缓治标不治本。要破局，必须行险一搏，直接获取能冲击债务的高价值回响之力。“夺取回响”方案虽九死一生，但那一线生机，恰恰可能就在他独一无二的星穹契印与钥匙之上。
他并未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先取出了那枚黑色的羽毛信物。一缕混沌契力注入，羽毛微微发烫，随即，一个略显嘶哑、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呦，叶小友，看来涤尘膏效果不错，还能想起联系老夫。”
正是血羽鸦。
“前辈当日援手，叶凡铭记。不知暗鸦接下来有何打算？”叶凡开门见山。
“打算？自然是继续给那群白袍鸟人找点不痛快。”血羽鸦的声音带着讥诮，“不过，光制造混乱没意思。老夫对井里那些连净教都头疼的‘硬骨头’回响，颇有些兴趣。尤其是……某些可能记录了古老契约交易细则，甚至‘印记模板’的片段。这对我们暗鸦‘处理’某些特殊‘遗产’，或许有点参考价值。”
叶凡心中一动，暗鸦果然另有所图，目标竟是井中可能存在的古老契约印记信息。这和他们“处理”灰色事务、探索禁忌知识的风格相符。
“若我选择尝试接触井中回响，暗鸦能提供何种程度的协同？”叶凡试探道。
“协同？”血羽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可以提供一次加强版的外围佯攻，规模比上次大，目标明确指向牵制至少一位‘净言师’和他直属的审判骑士团。时间可以配合你，最好选在子夜时分，那会儿白袍鸟人的阵法会有习惯性的能量微调，防御重心可能略有偏移。另外，可以给你两样小玩意。”
“第一，‘浊影符’，能短时间大幅扭曲自身气息与灵力波动，模拟成低阶净化生物或环境残留怨念，对净化结界有一定欺骗性，但距离不能太近，持续时间约三十息。第二，‘扰序晶’，一次性消耗品，激活后能对基于秩序与纯净规则构建的结界、法阵产生持续约三息的强烈干扰波动，范围不大，但足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在某个点上撕开一道小口子。记住，只有三息。”
“至于潜入路径和具体如何接近井边，那得靠你自己。我们的人没办法深入到那个程度，净教核心区的感知网太密，还有‘纯光枢晶’的场域覆盖。”血羽鸦补充道，“如果你选择破坏某个节点，我们可以在你动手的同时，加大佯攻力度，制造更大混乱助你脱身。若你是想‘偷东西’……”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那得手后的逃命手段，你可要自己备好。我们顶多再帮你扰乱一下追兵的方向感知。”
条件不算优厚，但已比独自行动好得多。尤其是那两样物品和一次定时的强力佯攻，都是关键助力。
“我需要时间准备，以及实地确认一些情报。如何交接物品？”叶凡问。
“你离开客栈的安全屋后，往西北方向，进入‘灰烬荒原’边缘约五十里，有一处半坍塌的古代哨塔遗迹。明日酉时，会有人在那里等你，暗号是‘往生借道，鸦影随行’。记住，只有一刻钟窗口期。”血羽鸦说完，信物的联系便断开了。
叶凡收起羽毛，看向对面依旧在慢悠悠擦拭茶杯的幽泉老者。“前辈，我决定尝试‘方案一’。”
幽泉动作未停，只是微微颔首：“情理之中。客栈不会提供直接战斗支援，但若你行动时引发过大规则扰动，或净教动用超越常规的后手，客栈的‘门’可能会在附近某些预设点短暂开启，能否抓住机会，看你造化。另外，这是你要的‘沉眠之森’西北侧几条隐秘小径的最新勘验图，有几处因近期能量冲刷发生了细微变化。”他又推过来一枚灰扑扑的玉片。
“多谢。”叶凡接过，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起身，走向那扇普通的木门。手触上门板的瞬间，一股空间转换的轻微晕眩感传来。
门外，不再是石室，而是一片笼罩在淡灰色雾霭中的荒凉平原边缘，脚下是冰冷的灰烬与碎岩混合的土地，远处依稀可见沉眠之森那仿佛永恒寂静的黑色林线。回头，木门已消失无踪，只有一块毫不起眼的灰褐色岩石。
辨明方向，叶凡收敛所有气息，身形化为一道难以察觉的虚影，朝着西北方疾掠而去。他需要先去取得暗鸦的物资，然后尽可能靠近“往生之地”外围，进行最后一次实地侦察。
灰烬荒原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与灰烬气息。一个时辰后，叶凡找到了那处半坍塌的古代哨塔。塔身由某种黑石砌成，大半已埋在灰烬里，只剩下小半截歪斜的塔楼和断裂的阶梯。
酉时刚到，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从塔基的裂缝中无声滑出。来人全身裹在暗灰色斗篷里，脸上戴着简单的木质鸦嘴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而警惕的眼睛。
“往生借道。”叶凡低声道。
“鸦影随行。”对方回应，声音中性而干涩。斗篷人没有丝毫废话，直接抛出两个小巧的物件。
叶凡接过，一枚是触手冰凉、表面流转着浑浊波纹的骨片符箓（浊影符），另一枚则是内部仿佛有灰色雾霭在不断冲撞的菱形晶体（扰序晶）。同时，还有一枚简略的骨片地图，标注了暗鸦计划发动佯攻的大致区域和几个可能的接应疏散方向。
“佯攻在明夜子时整开始，持续约半炷香，主要冲击东南侧第三、第四警戒区。这是我们能造成的最大动静了，至少能拉走一位净言师和相当部分的审判骑士。祝你好运。”斗篷人说完，身体如同融入阴影般迅速淡化，消失不见。
叶凡检查了一下物品，确认无误，立刻离开哨塔遗迹。他没有返回沉眠之森方向，而是依据幽泉给的勘验图和暗鸦提供的信息，选择了一条更加曲折、几乎贴着“沉眠之森”与“灰烬荒原”规则紊乱带行进的隐秘小径，向着“往生之地”的外围潜去。
沿途，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净化之力残留越来越明显，偶尔还能看到高空有纯白色的流光掠过，那是净教的巡逻法器。他小心翼翼，将气息压制到最低，并提前感知前方规则波动，避开可能存在的预警结界。
足足用了大半夜，他才抵达预定侦察区域——一处位于“往生之地”外围西南侧、被几座巨大苍白岩石半包围的洼地。从这里，借助一块岩石的缝隙，可以勉强眺望到远处那片被纯白光芒笼罩的核心区域。
即便相隔甚远，也能看到三座巨大的“纯光枢晶”呈三角状悬浮在井口上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净化威压。无数道光束从枢晶上垂下，与地面上一座复杂庞大的法阵相连，将中央那口古井紧紧包裹。井口时不时有乳白色的光晕试图涌出，但立刻就被更强的净化光束压制下去。法阵周围，影影绰绰至少有上百名白袍修士在巡逻、维持，更隐隐有三股深沉如海的气息坐镇三方，那应该就是三位净言师。
警戒的严密程度，比玉简描述和叶凡预想的还要高。几乎没有任何视觉上的死角，能量感知网层层叠叠，更有一种无形的“纯净场域”覆盖，任何带有“杂质”或“异质”的能量或生命体进入，都会像水滴入热油般立刻引发剧烈反应。
叶凡的心微微下沉。即便有“浊影符”，想要无声无息穿透这层层防护，接近到井边足以引发共鸣的距离，也难如登天。他仔细观察，结合玉简情报，寻找那理论上可能存在的“净化滞涩区”以及能量流动的规律。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深夜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叶凡的精神高度集中，星穹契印在识海中微微发光，提升着他对于环境中契约规则与能量流动的感知。
突然，就在子时与丑时交替的那极为短暂的模糊时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东南角那座“纯光枢晶”与地面法阵连接的一处节点，其散发的净化光流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和紊乱，持续的时间微乎其微，远低于0.3息，而且位置并非在井口正上方，而是在井口东北侧约十丈外的一处法阵符文交汇处。
几乎同时，他识海中的星穹契印，似乎捕捉到了从井口方向传来的一缕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奇异波动。那波动带着苍茫的星辰意味与某种深沉的契约回响，频率与他之前感知到的、玉简中提及的“难以解析的回响编码”有相似之处。这波动在刚才那节点凝滞的瞬间，似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就是那里！”叶凡心中一震。那处节点附近的区域，可能就是子夜能量转换时，一个短暂存在的“净化滞涩区”边缘！虽然不在最佳位置，但却是目前发现的唯一可乘之机。而且，井中那段特殊的回响，似乎与那个区域有着某种微弱的联系。
他默默记下那个节点的精确位置、周围的地形、巡逻队伍的交替间隙、以及能量场的细微变化规律。风险依旧巨大，那处节点距离井口仍有十丈，且仍在核心区内部，巡逻密度极高。但至少，有了一条理论上可行的路径和一个明确的目标。
天光将亮，净教的巡逻似乎进行了一次换防，警戒力度似乎稍有提升。叶凡知道不能再停留，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被纯白光芒禁锢的古井，身影悄然没入灰烬与迷雾之中，向着预先选定的、位于核心区与灰烬荒原交界处的一处天然石穴潜去。那里将是他行动前的最后一个藏身点和预备位置。
石穴阴冷潮湿，但足够隐蔽。叶凡盘膝坐下，开始最后的调息与准备。他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反复推演行动步骤，消化侦察所得，并将“浊影符”和“扰序晶”放置在最顺手的位置。
明夜子时，一切将见分晓。是夺取一线生机，还是葬身于净化之光下，皆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