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陌生的，水是陌生的，树和人也是陌生的，从今往后他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后头过来凑数的人，正好在城外遇见的那几个从牛车上下来的人也在其中，带着不少行囊，之前也算跟迟许景昱见过面了，但是没谁敢上去搭话。
“饿不饿？”
“不饿。”
“累不累？”
“不累。”他一路都是被背过来的，身体上要说多累也说不上，不过心里是真有点堵得慌。
景昱吸了吸气，靠着背后的墙壁，垂着脑袋看他们的影子，太阳从斜侧方照下来，他只有细细一条，迟许的影子要宽敞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带着自己，他比谁都要清楚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不能干活，长得也不好看。
反观迟许，他身板壮实，又能吃苦，要是愿意入赘，会有大把人家愿意接纳他，因为他是个很不错的劳动力。
“渴不……”
“我不渴。”
迟许笑了，“你还学会抢答了。”
景昱情绪有些低落，手指轻轻揪住他腰间的衣服，把人往自己这边扯。
迟许不知道他要干嘛，还是乖乖把头偏了过去。
“你好烦人。”
景昱只轻轻说了一句。
“我这是关心你。”
迟许保持偏向他的姿势嘟囔着：“谁让你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不说渴也不说饿。”
“别烦我，我不想跟你说话。”
“嘿，你还不想上了……”
“爹，我饿了。”
王长贵事不关己的冷觑了王小虎一眼，无情摇头，“忍着，等到地方了有粥喝。”
王小虎闻着那边街上飘来的烧饼香味实在忍不住了，粥有什么好喝的，还要再说，“爹……”
王长贵板着脸将手高高抬了起来，作势要打，王小虎瑟缩了一下，连忙躲到他娘身后，
张慧兰把王小虎护在身后，护犊子得紧，“孩子这么小懂什么，你凶什么？”
王长贵冷哼一声，往边上挪了两步，他难道就没闻到那边的烧饼香味？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逃难过来，房子没有，地也没有，还不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当然处处都要节省一些。
那段路要不是王小虎脚崴了，他们走了那么久也累了，才舍不得花那个钱去坐牛车。
“那边有卖烧饼的，你吃不吃？”
迟许肚子里馋虫又在叫了，自从来到这边，日子就没好过，吃得最好的一次还是那碗五文钱的馄饨，都过了一个来月，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要吃你自己吃。”
“买一个尝尝味道怎么样？”
景昱不耐烦道：“你都计划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那就去买一个，我让老板拿个最大的……”
烧饼最终还是没能吃上，迟许才走出去两步，那边县衙出来一个捕快，说再等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人，先将他们带过去算了。
他们加上王家四口人，被带到了一处十分宽敞又陈旧的宅子。
迟许长在和平年代，从小接受人人平等的观念长大，没有他们那么害怕捕快，进到宅子以后还跟这个捕快聊天打探消息。
“官爷，怎么还给我们住这么好的地方？我们那边只有地主老爷才住得起这种青砖大瓦房。”
周捕快被他一声官爷叫得想笑，“我姓周，叫我周捕快就行，什么官爷不官爷的，就在县衙里当个差，真的官爷你还瞧不着呢。”
“这处宅子也是你们运气不错，主人家以前犯了事，宅子充公了，这是其中一处，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当初可是我们荆川有点名气的人家，害了人命，跟土匪窝的贼人有勾结。”
听见说这宅子主人跟土匪有关系，王家人登时脸都白了，恨不得现在转身出去，另外寻一处住所，不管事情过去了多少年，心中想着总是不太安稳。
迟许和景昱听了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再怎么样也不是当下的事了，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在县衙里面当差的不论大小都是官，”迟许进到宅子里后适当的惊叹了一声，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周捕快，比我们前头先来的那些灾民没住这边吗？”
周捕快点点头，“那边安置不下了，最先来的都被划到下头的村镇了。”
这次受灾的县比较贫困，没有多少人口，报上来的一共三万有余，灾民们不一定都来了荆川，每个地方接纳一部分，来荆川的算上他们也就千人，安置起来也容易。
“你们俩家人随便找两间屋子住进去，后面还会有别人来，每日的午时、酉时，你们自去东安街上，衙门还有城中几家富户会在街上派发善粥。”
周捕快把该说的都叮嘱完，这会儿还不到晌午，县衙里面还有事，脚步匆匆走了，留下两家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