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布政坊的临时住处时,念安的哭声已经止住了。木灵给他找了件干净的小褂子换上,又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小家伙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那双异色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像只受惊的小兽。
阿竹坐在旁边,看着他左眼的湛蓝如同被揉碎的星空,右眼的深褐恰似肥沃的土地,心里忽然想起风玄子说的“灵枢体”——与天枢同源,能沟通星辰大地。刚才在破庙里,正是这双眼睛迸发的力量冻住了谢玄的骨蛇,想来并非偶然。
“念安,你刚才说……能听到星星说话?”阿竹轻声问道,怕吓着孩子。
念安喝粥的动作顿了顿,小脑袋点了点,声音细若蚊蚋:“嗯,它们有时候吵架,有时候唱歌,说地上的河水哭了,山里的石头累了……”
木灵惊讶地对视一眼。这哪里是听到星星说话,分明是能感知天地万物的情绪,与药谷传说中“通灵者”的天赋极为相似,只是念安的感知范围更广,竟能触及星辰。
“那你听到星星说谢玄了吗?”风玄子蹲在念安面前,烟杆在手里转了个圈,语气尽量温和。
提到谢玄,念安的身子缩了缩,大眼睛里泛起水光:“听到了……星星说他身上有黑虫子,好多好多,在啃他的骨头,还说他要抢我的眼睛,说我的眼睛里有‘门’。”
“门?”阿竹皱眉,“什么门?”
念安摇了摇头,小手指着窗外的夜空:“星星没说清,只说明天月亮躲起来的时候,他会再来,带着会飞的大鸟。”
会飞的大鸟,应该就是雪羽枭。阿竹心里一紧,看来谢玄今晚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看向裴长史:“得麻烦掌司加派人手,守住四周,尤其是屋顶和巷口,防止雪羽枭偷袭。”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裴长史点头,“玄案司的弟子都在附近布防,用‘惊鸟符’围着院子贴了一圈,雪羽枭只要靠近就会被惊动。”
风玄子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谢玄要是这么好对付,就不是三百年前能从星官手里溜走的老狐狸了。他今晚来,恐怕不止为了抢孩子,说不定是想引我们出来,好趁机下手。”
“那我们怎么办?”木灵握紧了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刚配好的迷药,能让雪羽枭暂时失去行动力。
“以不变应万变。”阿竹看向念安,“关键在他身上。念安,你能再听听星星说什么吗?比如谢玄藏在什么地方?”
念安闭上眼睛,小眉头皱巴巴的,像是在努力倾听。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忽然睁开眼,指着西北方向:“星星说,那边的破塔上有大鸟在梳毛,还有个老爷爷在磨骨头,骨头在哭。”
西北方向是长安城的废弃钟楼,那里早就断了钟摆,只剩下半截塔身在风雨中飘摇,平时鲜有人去。
“看来谢玄藏在钟楼。”裴长史站起身,“我带一队弟子去围剿,端了他的老巢!”
“别去。”阿竹拦住他,“这分明是陷阱。谢玄知道我们能找到他,故意暴露位置,就是想调虎离山。”他看向念安,“星星还说别的了吗?比如他想怎么抢你?”
念安又闭上眼睛,这次没过多久就睁开,小脸上带着困惑:“星星说他手里有个镜子,能照出好多好多我,让我分不清哪个是自己……还说要在月亮被云遮住的时候,把我拉进镜子里。”
“镜中幻境!”风玄子脸色一变,“是‘照魂镜’!三百年前谢明就用过这邪物,能将人的魂魄困在镜中,肉体就成了空壳,正好用来换魂!”
阿竹心里咯噔一下。若是谢玄用照魂镜困住念安的魂魄,他们就算守住了肉体,也救不回孩子。他看向窗外,天边的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大半,看来谢玄动手的时机近了。
“木灵,你带念安进内屋,用藤蔓结个结界,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开门。”阿竹沉声道,“前辈,裴掌司,我们守在外面,等谢玄自投罗网。”
木灵点头,抱起念安走进内屋。念安却突然抓住阿竹的衣角,小声说:“哥哥,星星说你胸口的石头(指星图玉佩)会发光,能打碎镜子。”
阿竹心中一动,摸了摸怀里的星图玉佩,玉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
内屋的门关上了,藤蔓迅速缠绕,在门上织成一道绿色的屏障。阿竹、风玄子和裴长史守在院子里,屏息凝神,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对决。
乌云彻底遮住月亮的瞬间,院墙外传来一声尖锐的枭鸣,紧接着,一面铜镜从墙外飞了进来,悬在半空,镜面亮起幽幽的绿光,照向内屋的门。
门内传来念安惊恐的哭声:“好多我!好多我!”
谢玄的声音在墙外响起,带着得意的笑:“周阿竹,交出灵枢体,否则这孩子的魂魄就永远困在镜中吧!”
阿竹眼神一凛,祭出星图玉佩,金光如利剑般射向照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