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看错,那件乾隆粉彩瓶应该是赝品。”
华天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宴会厅。
一瞬间,全场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好奇、审视、轻蔑还是惊讶,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华天身上,以及他手指所指的那个陈列在紫檀木架上,看起来雍容华贵、绘工精美的古董花瓶上。
杨晓星猛地抓紧了华天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她低声道:“华天!你胡说什么呢!”她心里慌极了,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说主人家摆设是假的?这简直是……简直是毛脚女婿见丈母娘——尽揭老底儿!她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既为华天的冒失,也为即将到来的风暴。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大的喧嚣。
徐杰那边的跟班们首先反应过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了出来。
“放肆!你懂什么古董?也敢在这里信口开河?”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的青年尖声叫道,他是徐杰的头号马仔,叫王烁。“这瓶子是徐少特意送给杨伯伯的寿礼,怎么可能是假的!你这分明是污蔑!”
“就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见过真品吗?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看不得徐少送重礼?”
嘲讽声、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华天。
而那些原本就持观望态度的墙头草们,则开始了精彩的“窃窃私语”表演。
“啧,这下有意思了,直接说东西是假的?”
“胆子也太肥了,杨总最好面子,这不等于是打脸吗?”
“我看是狗急跳墙了,知道自己比不上徐少,就开始胡搅蛮缠。”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徐家什么身份,会送假货?再说了,你看他那样子,像懂古董的吗?”
李丛、洪宇、孙斌三人也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李丛低声道:“华天兄弟,古董这行水很深,没有十足把握,可不能乱说啊。”洪宇也皱起了眉头,觉得华天这一步走得有些冒失。孙斌则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更多是好奇,他觉得华天不像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然而,此刻内心最是惊涛骇浪的,却是徐杰本人。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那个瓶子,确实是他为了讨好酷爱收藏的杨开来,通过特殊渠道从一个高仿作坊淘来的,花了小十万,做工足以乱真。他本想着没人会当真去鉴定,就算看出点问题,凭他的家世,谁又敢当面说出来?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冒出华天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愣头青!
他心中把那跳出来点明礼物来源的王烁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蠢货!你不说出来,我还能搪塞过去!”但他表面上却强装镇定,甚至挤出一丝倨傲的冷笑:“华天,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尊乾隆粉彩百花不露地瓶,是我花了三百万,从一位资深藏家手里求来的,有证书,有传承。你空口白牙就说它是赝品,是不是该给我,给杨伯伯一个交代?”
他把“三百万”和“资深藏家”咬得极重,意图用价格和来源震慑众人。
杨开来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收藏古董多年,对自己的眼力颇为自负,这瓶子他看过,觉得八九不离十,如今被华天当众质疑,感觉权威受到了挑战。杨夫人更是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华天对杨晓星道:“看看!这就是你找的好男朋友!成何体统!”
面对千夫所指,华天却依旧从容。他轻轻拍了拍杨晓星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迎着徐杰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徐公子,真正的古瓷,胎骨沉静,釉光内敛,宝光由内而外。而你这尊……”他摇了摇头,“火气未退,贼光浮于表面,画工虽精,却匠气过重,少了那份历史的沉淀和洒脱。最关键的是……”
他话锋一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突然大步走到博古架前,双手稳稳地捧起了那只价值“三百万”的花瓶!
“你要干什么!”
“住手!”
“快放下!”
杨开来、徐杰、王烁等人同时惊呼,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只见华天双手一扬,竟将那花瓶高高举起,然后在一片尖叫声中,毫不犹豫地朝着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地面,狠狠摔下!
“啪——哐啷!”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精美的瓷瓶瞬间化作一地碎片,飞溅开来。
“啊!”杨晓星吓得捂住了嘴。
“疯了!他疯了!”王烁尖叫。
徐杰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这下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狡辩!他立刻换上一副悲愤交加的表情,指着华天破口大骂:“华天!你他妈找死!你赔我三百万!不,你要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这是故意毁坏财物!报警!给我报警!”
杨开来浑身发抖,指着华天,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夫人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整个宴会厅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被华天这石破天惊的举动惊呆了。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华天,却像没事人一样,在一片狼藉中缓缓蹲下身,目光在地毯的碎片上扫过,然后精准地从中捡起一块带有瓶底落款的瓷片。
他举起那块瓷片,对着灯光,清晰地念出了上面的字迹:
“邵记……2005年仿。”
声音不大,却如同带着魔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什么?!”
“2005年仿?!”
“我的天,真是假的?!”
惊呼声此起彼伏。
李丛第一个冲上前,从华天手中接过那片碎瓷,仔细端详,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苦笑和深深的震撼:“真的是……现代仿款。”他将碎片递给旁边的洪宇,洪宇看完,眼神复杂地看向华天,充满了不可思议。孙斌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华天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兄弟,你牛逼!这招够狠!”
碎片在李丛、洪宇、孙斌以及几个胆大的宾客手中传递,那清晰的“邵记2005年仿”字样,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徐杰脸上,也扇在所有刚才质疑华天的人脸上。
墙头草们的风向瞬间变了。
“哎呀,还真是仿的!这做工,也太像了吧!”
“邵记?好像是南方一个很有名的仿古作坊……”
“徐少这次可看走眼了,三百万买个现代工艺品?”
“我看未必是看走眼,说不定……”
“嘘!慎言!慎言!”
“不过这位华天,眼力是真毒啊!就那么一看,就知道了?”
“关键是这魄力!三百万说摔就摔,就为了证明真假?”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却无比清晰地钻入徐杰的耳朵,让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嘲弄和怜悯。
证据确凿,徐杰知道抵赖不过,索性开始耍无赖,他梗着脖子,强辩道:“假的又怎么样?!我也是被人骗了!但我对晓星的心是真的!我对伯父伯母的尊敬是真的!总比你这种只会耍小聪明、哗众取宠的人强!”
华天看着色厉内荏的徐杰,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犀利:“徐公子,你现在应该感到庆幸。”
“庆幸?庆幸什么?”徐杰一愣。
华天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更加明显:“庆幸你买的是个赝品,只花了可能不到十分之一的价格。如果你这三百万,买的是真品乾隆官窑……”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徐杰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徐家,世代走的可都是清贵的仕途,你父亲,你爷爷,都是部级高官。这买真品的三百万巨款,来路……是否也像你这瓶子一样,经得起摔打和检验呢?”
“轰!”
此话一出,如同在宴会厅投下了一颗核弹!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不仅砸了瓶子,打了脸,这是要刨根问底,直指徐家最敏感的政治生命线啊!
仕途之上,最怕的就是经济问题!华天这句话,简直是杀人诛心,点中了徐家最致命的要害!
徐杰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他指着华天,手指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华天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家族命门上,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你……你……你给我等着!”徐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再也无颜停留,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句狠话都放不全了。
主角退场,宴会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宾客们神色各异地纷纷告辞,看向华天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好奇和一丝忌惮。今晚之后,“华天”这个名字,注定要在某个圈子里流传开了。
喧嚣散尽,只剩下满地碎片和面色铁青的杨开来夫妇。
杨开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又看看淡然自若的华天,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得罪了徐家,后续的麻烦可想而知!他指着大门,对华天怒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再接近晓星!”
杨夫人更是哭天抢地:“造孽啊!我们杨家是造了什么孽,引来你这么个灾星!你把徐家得罪死了,让我们以后怎么在北京立足啊!”
华天看着气急败坏的“未来岳父母”,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知道,今晚虽然赢了场面,但要赢得美人归,前路依然漫漫。
他不再多言,拉起眼眶红红却紧紧抓着他手的杨晓星,转身对同样一脸震撼、还未离去的李丛、洪宇、孙斌三人笑道:“三位,这里空气不太好。我知道有家宵夜不错,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尝尝?顺便……聊聊赚钱的生意。”
李丛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厚的兴趣和一丝兴奋。今晚华天展现出的胆识、眼光和狠辣(对自己狠,敢摔瓶),让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充满了秘密和巨大的潜力。
“哈哈,正好饿了!”孙斌第一个响应。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李丛文绉绉地笑道,眼神发亮。
洪宇也点了点头:“华天兄弟相邀,岂能不去?”
华天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身后杨开来夫妇的怒火,牵着杨晓星,带着三位新结识的“盟友”,从容地走出了这片奢华的战场,融入了北京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