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崩塌的世界
“司辰,你来晚了。我只是和王主任,还有林同学,简单核实了一下关于她父亲——林建国工程师,当年因公受伤的一些情况而已。”
陆明瑜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微漾和陆司辰之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林建国。
这个名字被如此清晰、如此突兀地从陆明瑜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残忍的确认意味。那个隐藏在岁月尘埃下的、陆司辰刚刚得知并祈祷只是巧合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当事人面前。
林微漾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明瑜,又猛地转向陆司辰,那双含泪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迅速蔓延开来的、碎裂般的疼痛。
“我父亲……陆阿姨……您……您认识我父亲?”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寒风中瑟缩的叶子。
陆司辰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留下彻骨的寒意。他看着林微漾那双瞬间失去光彩、只剩下巨大问号和受伤神情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了。她……也即将知道。
陆明瑜没有直接回答林微漾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陆司辰,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怜悯:“看来,你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关于我们两家之间,这段……不幸的渊源。”
她的话,像最后一把推力,将林微漾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变成了摇摇欲坠的现实。
林微漾踉跄着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她看着陆司辰,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乞求他能否认,乞求这只是一场荒谬的误会。
“陆司辰……”她哽咽着,叫他的名字,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渊源……你……你知道什么?”
陆司辰看着她脆弱得如同琉璃般一触即碎的样子,心脏像是被凌迟一般剧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
林微漾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一种巨大的、荒诞的、令人窒息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她想起了父亲常年咳嗽的背影,想起了母亲偶尔提及“单位”“事故”时的怨愤与无奈,想起了自己家庭那份始终挥之不去的阴霾……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指向她身边这个,她刚刚交付了全部信任和喜欢的男生的家庭?
“所以……”林微漾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恍然,“你妈妈……就是那个……当年项目组的……负责人?那个……坚持要我父亲承担责任……导致他……”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心碎和无法呼吸的痛楚。
“林同学,事情可能有些误会……”一旁的王主任似乎觉得场面过于难看,试图打圆场,但他的话立刻被陆明瑜打断。
“王主任,今天麻烦您了。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们再联系。”陆明瑜语气冷淡而客气,但逐客之意明显。
王主任尴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林微漾和面色冰沉的陆司辰,识趣地说了声“好的,陆总您慢走”,便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陆明瑜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微漾,又看向紧握着拳头、眼神如同困兽般的儿子,淡淡开口:“现在,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有些界限,从一开始就不该跨越。”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走向自己的座驾,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留下无尽的冰冷。
行政楼前,只剩下陆司辰和林微漾,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刺骨凉意。林微漾抱着自己的胳膊,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微微发抖,但她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不断扩大,吞噬着她所有的温度和感知。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陆司辰,那个她几分钟前还在满心期待等着一起喝粥的人。此刻,他却像站在了黑洞的另一端,身影模糊而遥远。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问,声音破碎不堪,“在你……跟我提出交往的时候……或者更早……你就知道了?”
陆司辰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他想否认,想告诉她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手……
但是,母亲留下的残酷现实横亘在那里,苏文柏的证言,那份被压下的报告,以及林微漾父亲因此受损的人生……这一切,都让他所有的解释和承诺,显得那么苍白和……虚伪。
他的沉默,再一次击溃了林微漾。
她看着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要让人难受,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我明白了……”她喃喃着,一步步向后退去,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走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
她语无伦次,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宿舍的方向跑去,单薄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像是要逃离这个突然变得无比残酷和荒谬的世界。
陆司辰下意识地想追,脚步刚迈出去,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追上去了,又能说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在这一刻,随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分崩离析,彻底崩塌。
他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行政楼前,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持续不断。他麻木地拿出来,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苏念。
他机械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念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的声音:
“陆司辰!你到底对微漾做了什么?!她刚才跑回宿舍,哭得几乎晕过去,收拾东西说要立刻回家!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