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死寂被远远抛在身后,叶川拖着残躯,在维度间隙的乱流中艰难跋涉。胸口的婚戒黑洞旋转得愈发沉重,每一次吞吐都仿佛在撕扯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根基。
时间病毒的冰火酷刑无休无止,伪灵根的残毒低语如同附骨之疽。
然而,比肉体痛苦更磨人的,是林夏那一点灰败微光的沉寂。自“本源滤誓”后,那微光便再无任何波动,仿佛真的已彻底化为一块冰冷的、被污染的晶体。唯有通过胸口的婚戒黑洞,还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断裂的联结,证明着她尚未完全湮灭。
这沉寂,比任何哭喊都更让叶川感到恐慌和窒息。必须尽快找到办法!无论是遏制病毒,还是唤醒她,都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一个突破口!
或许是被他强烈的意念牵引,或许是巧合,在叶川穿越又一道扭曲的空间褶皱时,一股熟悉而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再次被他捕捉到——熵序教派的气息!而且比之前的能源核心更加凝聚、更加……“神圣”?
叶川强行稳定身形,目光如刀,切割着混乱的维度壁垒,向那波动源头望去。
景象逐渐清晰。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时空,而是一个被巨大无比的人工造物所笼罩、所定义的区域——熵序教派的核心圣殿!
其宏伟程度超乎想象,并非砖石垒砌,而是由无数冰冷的、不断蠕动的暗金色几何结构拼接而成,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冰冷神只内脏!
圣殿表面流淌着粘稠的、蕴含着教义和能量的数据光流,无数细小的、如同工蚁般的信徒和祭司在其中穿梭忙碌,颂唱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熵增赞歌。
一种极致的压抑感和虚假的“神圣”感扑面而来。
这里,无疑是教派的心脏地带之一,甚至可能是“诸界归寂”仪式的预备地点之一!
摧毁它!必须给予其重创!
但这个圣殿的防御,远非之前的能源核心可比。其外围笼罩着层层叠叠、复杂无比的防御力场和规则屏障,强度之高,令人绝望。以叶川此刻的状态,即便全力冲击,恐怕也难以撼动其分毫,反而会立刻暴露,引来围攻。
怎么办?
叶川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蠕动的圣殿穹顶,脑中飞速计算。硬闯不行,远程攻击……“玫瑰弹道”虽精准,但威力不足以破坏这种级别的防御……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那依旧不时渗出紫黑色黏液的肩背伤口上。
时间病毒……那极致的时间熵增之力……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滋生。
既然这病毒能加速他的衰老,能腐蚀万物……那么,能否将其……引导出去?将其作为一种……武器?
以他此刻对自身力量那如履薄冰的掌控力,这无异于玩火自焚!稍有不慎,病毒就会彻底失控,将他先行吞噬!
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叶川看着力量核心中那沉寂的灰败微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
赌上一切!
叶川深吸一口气,意识前所未有地集中起来。他不再试图完全压制时间病毒,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精妙且危险的方式,与那肆虐的熵增之力进行“沟通”和“引导”。
他调动起那新生的、融合了暗金刑枷与赤红本源的力量,不再用于封锁,而是化作一道细微却坚韧无比的“导管”,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溃烂的伤口深处,接触到了那最精纯、最狂暴的时间病毒本源!
“呃!”剧烈的、远超之前的痛苦瞬间爆发,让叶川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意志如同磐石,强行维持着导管的稳定。
引导……将其引导至斩界刀之上!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仿佛在用自己的神经末梢去拉扯烧红的烙铁。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滚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终于,一丝极其凝练的、灰败到几乎发黑的、蕴含着恐怖时间熵增力量的流光,被叶川艰难地引导而出,缠绕上了斩界刀的刀锋!
刀身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都会崩碎!其表面的暗金赤红纹路都黯淡了下去,被那灰败的死寂之色覆盖。
就是现在!
叶川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他双手握紧刀柄,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包括那婚戒黑洞暂时稳定住的部分能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向着那遥远圣殿的穹顶,挥出了超越自身极限的一刀!
“斩——!!!”
没有恢弘的刀光,只有一道细微、黯淡、几乎看不见的灰线,悄无声息地离刀射出,跨越空间,直接斩在了那圣殿最外层的防御屏障之上!
那灰线接触屏障的刹那——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坚固无比的、流淌着数据光流的防御屏障,被灰线划过的地方,并非被暴力击碎,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黯淡、灰败、失去所有能量光泽!仿佛在亿万分之一秒内经历了亿万年时光的冲刷,彻底老化风化,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灰线毫不停留,继续向内斩去!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所有强大的防御屏障,在这道代表着极致时间流逝的“衰老斩痕”面前,都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溃,瞬间走完其所有的“寿命”,化为虚无!
斩痕最终,精准地劈开了那巨大无比、蠕动着的圣殿穹顶!
穹顶材质那活体般的金属结构,在斩痕掠过时,瞬间布满厚厚的锈蚀和裂纹,然后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枯骨,哗啦啦地崩塌碎裂,露出一个巨大的、丑陋的破口!
而透过那破口,圣殿内部那虚假的、被精心营造的“神圣”空间暴露出来,但其靠近破口的区域,无论是建筑结构、能量流、甚至是少数倒霉的祭司,都在斩痕余波的影响下急速衰老、风化、化为尘埃!
更震撼的是,透过那被劈开的巨大穹顶破口,圣殿之外被遮蔽的景象,赫然映入眼帘——
那并非什么神国或美好的星河,而是冰冷、黑暗、虚无、破碎的真实宇宙星空!无数断裂的星轨、熄灭的恒星、破碎的大陆残骸……如同坟墓般悬浮着!
教派圣殿,竟然建立在这样一片文明的废墟之上,如同尸山血海上的华丽棺椁!
这,就是熵序教派所守护的“真实”?这就是他们想要将一切归于的“终末”景象?
这一刀挥出,威力惊天动地,直接撕开了教派的核心伪装!
但代价同样巨大!
叶川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挥出那一刀、引导时间病毒的瞬间,他自身的生命本源如同开闸洪水般被疯狂消耗!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皮肤失去光泽,浮现出皱纹,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衰老感席卷而来!
这一刀,消耗的是他固有的“时间”!加速了他走向终点的进程!
然而,看着那破口外冰冷的真实宇宙,看着圣殿内因这突如其来袭击而陷入的巨大混乱和恐慌,叶川的心中却升起一种奇异的明悟。
他看到了教派的虚伪与脆弱,看到了那被掩盖的、残酷的真相。获得了更宏观、更清醒的视角。
身上的剧痛和衰老感依旧,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冰冷、坚定。
他不再只是一个挣扎求生的受害者,更是一个看清了敌人本质和世界残酷真相的……复仇者和清醒者。
圣殿的警报凄厉地响彻每一个角落,强大的气息从圣殿深处爆发,显然有顶尖强者被惊动。
叶川毫不犹豫,转身便投入更加混乱的维度乱流之中,消失不见。 他留下了深刻的“痕”,也付出了惨重的“价”。
下一站,他必须找到能弥补这“时间”代价的方法,否则未遇强敌,他自己便将先行老死。
而那片冰冷的真实星空,也在他心中刻下了新的疑问:宇宙,何以凋零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