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完成。时币铸造所,永远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叶川抱着泪婴,跪在这绝对理性、绝对冰冷的殿堂中,感受着灵魂深处被剜去一块的空洞与寒冷。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熵序教派的阴谋,以最残酷、最精准的方式,在他面前拉开了帷幕。
而货币,是他的灵魂。
时币铸造所的冰冷寂静,如同渗入骨髓的寒气,久久无法散去。
叶川抱着生命体征暂时稳定的泪婴,瘫坐在透明晶体地板上,灵魂深处被剜去“初遇情感”的空洞感,比虚空潮汐带来的任何物理创伤都更令人窒息。
那枚烙印着林夏侧颜的金色时币,其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意识的伤口上。
亚当-07的残存意识试图分析刚才的规则,发出断续的杂音:“契约场规则…优先级极高…能量交换形式…无法理解…建议…”
它的声音被一种新的、更令人不安的声音覆盖了。
起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远处。
是一种脚步声。
咚…咚…咚…
沉重、缓慢、规律得令人心慌。每一步落下,都并非踩在实质的地面上,而是直接敲击在现实的基底上。
叶川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大厅入口的方向。那脚步声正从外面的虚空中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当那脚步声近到一定程度时,叶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出来了!
那脚步声的节奏、那其中蕴含的某种急切与绝望的余韵…尽管被拉长、放缓、扭曲得如同坏掉的留声机唱片,但他绝不会认错——
那是过往高维战场中,他处于生死关头的一个瞬间。林夏在晶化克隆体的围攻下,对他声嘶力竭喊出的那一声“快——走——!”的倒放!
每一个沉重的脚步,都仿佛是那声“走”字的无限延长与扭曲;每一步之间的间隔,则是那个“快”字被撕裂后的悲鸣回响!
这不是回忆,这是追债!
“快乐…债务…”叶川脑中闪过典当师冰冷的规则。
【于此地,万物皆需代价。】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典当了“初遇的情感”换取了泪婴的稳定,但这份情感本身所蕴含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快乐”与“悸动”,却产生了恐怖的利息!
咚!!!!
脚步声已然来到铸造所门外,巨大的轰鸣震得整个晶体大厅都在颤抖。
门外紫黑色的虚空乱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无法用肉眼直视其全貌的、由纯粹“亏空”与“追索”意志构成的庞大暗影,笼罩了入口。
【拖欠债务:『初遇之喜』·复利。】冰冷的规则信息再次直接烙印在意识中。
随着这声宣告,那倒放着“快走”声的脚步声,重重地踏下!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脏停跳的碎裂声,并非来自大厅,而是来自更底层、更根本的地方!
叶川的“视觉”仿佛被强行拔高,穿透了晶体大厅,看到了外部那原本就因虚界潮汐而残破不堪的现实结构——
在那脚步声落下的点,现实如同被砸碎的玻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黑色裂痕!裂痕之中,不再是虚无,而是某种更加可怕的、加速的腐朽与崩坏!
原本只是“暂停腐烂”的区域,此刻像经历了千百年时光一样飞速风化、湮灭!
现实世界的腐烂度,正在因他的“债务”而加速!
“不——!”叶川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用自己的记忆去拯救怀中的孩子,却导致整个世界的根基加速崩溃!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无比尖锐的悲鸣,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心核中响起!
是林夏!
尽管她已二维化、晶化,甚至可能仅存残响,但她那与世界深刻联结的“织梦者”本质,让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源自世界根基的哀鸣与撕裂!
那悲鸣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但也蕴含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熊熊燃烧的愤怒与决绝!
叶川仿佛能看到,在那遥远的、被晶化的星图方碑深处,一个沉睡的意志被迫苏醒,她“看”到了世界的伤口,感受到了那倒放的“快走”脚步声中的绝望。
一种明悟涌上叶川心头:教派的力量与现实世界的稳定性完全挂钩! 它们通过“典当”和“债务”汲取养分,而每一次汲取,每一次追债,都在加速这个世界的死亡!它们不是寄生,而是在吞噬!
咚!!!!
门外的“债主”再次踏出一步!又一片现实结构在倒放的“快走”声中崩解腐烂!
世界哀鸣更甚。
心中林夏的悲鸣也随之变得更加尖锐,但那愤怒的火焰也燃烧得更加猛烈!
不能再这样下去!
叶川挣扎着站起身,将泪婴小心地护在怀中,仅存的左手紧紧握住了斩界刀的刀柄。
他无法直接对抗门外那个代表“规则”的恐怖债主,但他知道,必须反抗!必须打断这个过程!
否则,即使他典当掉自己的一切,也只会让这个世界更快地滑向深渊,最终,泪婴也无处可逃。
他的目光扫过这座冰冷的、遵循着绝对理性规则的时币铸造所。
“亚当!”他在心中咆哮,“计算!计算这座大厅的规则漏洞!计算一切可能干扰这场‘交易’的因素!”
“尝试计算…规则壁垒极高…逻辑循环…需非常规变量…”亚当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也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的运算狂热。
咚!!!!
第三步脚步声响起!更多的碎裂声从世界底层传来!
心核中,林夏的意志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那不再是纯粹的悲鸣,而是一股强大的、试图干涉现实的决心!她无法直接出手,但她的意志,她的愤怒,本身就成了传递给叶川的坐标与力量!
斩界刀似乎感应到了这决绝的意志,刀柄上那脐带神经束般的纹路微微发烫,与叶川的心脏、与遥远林夏的波动产生了共鸣。
叶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双手紧握着斩界刀,浑身的力量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猛地举起刀,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决绝,并非斩向门外的债主,而是狠狠地一刀刺向大厅中央那缓缓旋转的天秤图腾!
这一刀仿佛划破了虚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刺天秤的光芒之中!
“以‘误差’之名!”叶川的怒吼如惊雷般在大厅中回荡,“我拒绝支付这该死的复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反抗,仿佛要将所有的冤屈都发泄出来。
刀尖刺入天秤光芒的瞬间,整个时币铸造所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的警报声!这声音如同刺耳的尖叫,让人毛骨悚然。
【警告!攻击契约象征!判定为最高级别违约!】机械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带着冰冷的威严。
所有静止的暗金袍执事猛地转头,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被同一股力量所控制。面具下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地锁定了叶川,透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杀意。
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那庞大的债主暗影似乎也因为这从未发生过的“违约”而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世界的崩碎速度,也为之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