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寻水源遇地质阻
晨光初露，米脂县衙后院却已聚满了人。
沈砚秋指尖沾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出一道曲折水线：“黑泉河距城三十里，若引水入田，可解万亩旱情。”他声音沙哑，眼底带着彻夜未眠的血丝。桌对面，老农赵老四却连连摇头：“大人，那河道早被山石淤了百丈，前朝曾征五千民夫开挖，耗银三万两，最终塌方死了百余人……”
“轰——”
院门被猛地撞开，十几个农户抬着具青紫尸首冲进来。领头汉子噗通跪地：“大人！王老汉一家五口……全喝了观音土胀死的！”尸体脖颈还挂着干瘪的粮袋，指甲缝里嵌着灰白泥块。沈砚秋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袖口沾着昨夜批阅的灾情文书墨迹。
“召集乡绅与里正。”他忽然起身，石桌水痕被袖风扫乱，“半时辰后，城西黑泉河口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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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狂风卷着砂石打在众人脸上。乡绅王永贵裹紧绸衫，踢开脚边龟裂的泥块：“沈大人，不是我等不肯出力。您看这地势——”他指向两侧陡峭山崖，“若要挖通河道，得先劈开这虎头岩。当年万历朝征调匠户三百，火药千斤，岩层崩裂反压死匠户十七人！”
沈砚秋蹲身抓起把岩屑，指腹摩挲着粗粝的石英颗粒。苏清鸢悄声递来旧舆图：“县志记载，岩层内有断层，遇震动易塌。”她袖口露出半截账册，密密麻麻记着现存粮数——仅够支应二十三日。
“若绕开虎头岩呢？”沈砚秋突然以树枝划地，“从鹰嘴岭另开渠道。”
几个老农倒吸凉气。周老憨抢上前低吼：“大人不可！鹰嘴岭有狼群巢穴，去年猎户三十人进山只回来三个！”他腰间钢刀与锁子甲碰撞作响，那是剿匪时沈砚秋特赐的精钢锻甲。
“狼群比饿殍如何？”沈砚秋树枝重重点在舆图某处，“此处有溶洞暗河，若能凿穿岩壁，取水距离可缩短十里。”
一直沉默的林墨雪忽然俯身，从岩缝摘取几株紫茎草：“大人看此物——鬼箭羽。”她指尖捻碎草叶，露出暗红汁液，“《本草拾遗》载其多生于水脉之上。”医官袍袖随风翻卷，腰间银针囊碰响采药锄。
王永贵突然冷笑：“纵然寻得水脉，千余人吃喝用度从何而来？县仓存粮够几日消耗？”他身后乡绅纷纷附和，绸缎衣裳在灰黄天地间刺目如旌旗。
“以工代赈。”沈砚秋吐出四字，惊起崖顶数只昏鸦。
众人怔愣间，他已解下腰间牙牌掷在舆图上：“参与挖渠者，每日领粮两升，家小可入粥厂。县衙出粮，乡绅出械，流民出力。”目光扫过王永贵惨白的脸，“若不愿出械，本官便带乡勇营去各位粮仓借粮。”
狂风卷起他未系牢的披风，露出内里麻布孝服——三日前有老吏饿毙衙中，他亲手为其覆上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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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沈砚秋独坐河口。岩壁上是他新画的渠道走向，朱砂线在落日里如血痕蜿蜒。苏清鸢提着灯笼寻来，见他正用匕首削刻木模——竟是带齿轮的牵索机关。
“工匠说此物可省三成人力。”他将木模推给苏清鸢，袖口落出半张格斗术残页，背面密密麻麻算着土方量，“但岩层比预料更厚，现有工具凿穿需两月。”
灯笼忽明忽暗映着他侧脸。远处忽然传来骚动，周老憨押着个鬼祟汉子过来：“大人！这厮在岩缝埋火药！”
那汉子衣领内翻出王府印记的暗绣。沈砚秋俯身抽出其靴筒里藏的信笺，抖开见一行小字：“毁渠则赠千两。”
他轻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灯笼点燃。火光跃动间，对周老淳道：“派一队乡勇驻守溶洞。再传话给朱常浩——”灰烬从指缝飘落，“他若敢动水源，本官就把他强占军屯的账册抄送一百份，贴满西安城。”
夜枭啼叫声中，苏清鸢忽然指向东北天际：“大人看，叠云。”层层云絮如鱼鳞铺展，她指尖账册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农谚云：天上鲤鱼斑，明日晒谷不用翻。”
沈砚秋仰望许久，缓缓收拢掌中岩屑。远处营地方向传来流民哄抢工具的嘈杂，混着乡勇呵斥与狼群悠长嗥叫。
他忽然将匕首插进岩缝：“明日拂晓开工。告诉百姓，就说……”顿了顿，“说林医官验过土质，七日内必见水脉。”
灯笼熄灭时，最后的光晕掠过他腰间——那里除了县令牙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徐光启所赠的西洋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