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黄金面具下的目光冰寒刺骨,他锁定搅局的章霁,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怒意:“……你们想造反吗?”
章霁娇笑一声,竹笛在指尖旋转,脸上带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讥讽:“造反?言重了。擒拿方腊,我等亦是奉令行事。只是看‘天’字组诸位似乎有些……力有不逮,特来相助一二罢了。”
话语轻飘飘,却字字带刺。
“相助?我看是抢功!”
天权沙哑的声音响起,他手中青铜罗盘幽光再亮,数道无形的阵法之力如同锁链般缠向章霁三人。
阚治东怒吼一声,铁链狂舞,以力破巧,硬生生斩断袭来的阵法束缚,但步伐也被逼得一滞。
程普则如鬼魅般融入阴影,避开正面交锋,短刃如同毒蛇,专攻天权布阵时露出的细微破绽,逼得他不得不分心防御。
另一边,天玑的白面具转向荣安,宽大袍袖无风自动,一股诡异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涌去!
他擅长操控心神,对付程普这种潜行者似乎正是克星。
然而,就在那精神波动即将触及程普的瞬间。
“哼!”
一声冷哼如同冰锥刺入众人耳膜。
是一直静立旁观的阿六出手了!
他并未移动,但一股极其凝练的杀气如同实质的锋刃,精准地截断了天玑的精神冲击!
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脆响!
天玑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白面具猛地转向阿六,空洞的眼窝后似乎闪过一丝惊疑。
阿六的“鬼见愁”之名,绝非虚传,其杀气之凝练,竟能干扰甚至斩断无形无质的精神攻击!
“你也要与我等为敌!”
天枢的声音愈发冰冷,黄金面具转向阿六,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阿六尚未回答,阿修罗早已按捺不住,狂吼一声:“放你娘的屁!是你们先欺负人!阿六,俺来助你!”
巨大的刀刃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砸向离他最近的天权!
他脑子直,认准了“天”字组是敌人,打就完了!
场面彻底失控!
天、地、人三组九位顶尖密探,在这狭小的洞口区域混战起来。
天枢身法如鬼魅,掌风阴厉,每一击都带着摧筋断骨的可怕力道,主要针对章霁和阿六。
天权阵法层出不穷,或困或杀,牵制着程普和阚治东,偶尔还给阿修罗下个绊子。
天玑精神干扰诡谲难防,但在阿六那针对性极强的杀气干扰和阿修罗不管不顾的狂暴攻击下,也难以全力施为。
章霁身法灵动,笛音穿耳,扰人神志,笛子飞舞,毒术虽未用,但招式已足够刁钻狠辣,与天枢周旋竟不落下风
阚治东力大无穷,铁链开阖,完全是硬打硬撞的风格,逼得天权无法从容布阵。
程普如影随形,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不断骚扰,让天组三人烦不胜烦。
阿六则如同战场上的幽魂,他的移动并不快,但每一次出手都极其致命,短戟总能出现在最关键时刻,或是挡下天枢对章霁的杀招,或是打断天玑的施法,更像是在控制和平衡战局,而非全力搏杀。
阿修罗则完全是搅屎棍,打着谁算谁,巨刃阙阙虎虎生风,逼得所有人都要分神防备他的“误伤”。
九人混战,堪称恐怖!
气劲纵横,刀光剑影,诡异术法与狠辣杀招齐飞!
寻常官兵根本不敢靠近,生怕被卷入那死亡风暴中被撕成碎片!
童贯远远看着,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皇城司内部竟混乱至此,完全打乱了他的围剿计划!
而被暂时“遗忘”的方腊,则带着最后几十名死忠,背靠岩壁,做着最后的抵抗。
周围的宋军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不断逼近,箭矢刀枪依旧不停落下,起义军的人数在不断减少。
荣安被程普推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岩石后,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混战,心脏狂跳。
这就是九宫密探的真正实力?简直是非人类的战斗!
她现代特工的经验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过……他们究竟为什么打起来?
来不及细想。
她只知道机会!
这是最好的机会!
混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论是童贯、天组、甚至是地组和人组的大部分人,他们的焦点都在彼此和方腊身上。
而她,这个刚刚脱险的“血罗刹”,似乎暂时被忽略了。
擒拿方腊,必须是“人”字组完成!
否则任务失败,回去无法交代!
更重要的是,只有将方腊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他“完整”地回到汴京,避免他私下用刑至残!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方腊稍微争取的一点空间!
她猛地一咬牙,目光扫过战场,瞬间制定了行动计划。
她看到阿六似乎有意无意地将天枢引离了方腊所在的区域。
她看到章霁和程普缠住了天权和部分官兵。
她看到阿修罗疯魔般挥舞巨阙,在起义军和官兵之间砸出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她甚至看到岩石上的晏执礼,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目标似乎……是在暗中平衡局势,防止任何一方彻底失控?
来不及细想!
就是现在!
荣安如同猎豹般从岩石后窜出!
她没有冲向混战中心,而是利用地形和阴影,以惊人的速度和潜行技巧,绕了一个大圈,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正在苦苦支撑的方腊侧后方!
她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混乱的战场和震天的喊杀声完美地掩盖了她的行踪。
方腊正全力格挡正面刺来的长枪,身边最后几名护卫也已是强弩之末,浑身浴血。
荣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特制的、淬了强效麻药的短刃。
就是现在!
她猛地从阴影中扑出,不是攻击,而是如同八爪鱼般从后方猛地锁住方腊的双臂和身体!
同时,手中短刃精准而迅速地在他脖颈侧面轻轻一划,并非致命伤,只是划破皮肤,让麻药急速渗入!
方腊猝不及防,只觉得颈侧一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
他惊怒交加,想要挣扎,但荣安的擒拿技巧来自现代特种部队,极其刁钻有效,加之麻药发作极快,他一身力气迅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
“你……!”
方腊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荣安死死抱住他,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清叱:“方腊已擒!‘人’字组得手!所有人住手!”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般劈开了混乱的战场!
霎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混战中的九宫密探们纷纷停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
童贯猛地从马背上挺直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边。
只见荣安半跪在地,浑身沾满尘土和血迹,发丝凌乱,显得有些狼狈,但她手中紧紧扣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方腊,那把淬毒的短刃还抵在他的咽喉要害!
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血腥的现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最后擒下方腊的,竟然是这个一开始就被劫持、看起来最弱、最被忽视的“血罗刹”!
阿六的眼神剧烈闪烁了一下,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带着更深的探究,最终化为一片沉静。
他缓缓收起了短戟。
阿修罗张大了嘴巴,一脸懵逼,随即化为狂喜:“哈哈哈!阿安!干得漂亮!”
章霁挑了挑眉,看着荣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不屑。
程普和阚治东也停止了攻击,默默退后几步。
“天”字组三人。天枢黄金面具对着荣安,沉默着,但那目光冰冷得几乎要将人冻结,周身散发出极其危险的气息。天权默默收起罗盘。天玑的白面具微微偏动,似乎也对这结果感到极其意外。
童贯的脸色变幻不定,从惊愕到阴沉,再到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他死死盯着荣安,又看了看昏迷的方腊,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血罗刹’!本帅倒是小瞧你了!”
他心中确实惊疑不定,荣安……才进了皇城司多久……竟然不仅能从方腊手中脱身,还能在如此混乱中精准地擒获目标?
她……
荣安压下狂跳的心脏,迎着无数道含义各异的目光,朗声道:“枢相!卑职幸不辱命!贼首方腊现已擒获,请示下!”
她这是在提醒童贯,方腊是她抓的,是“人”字组的功劳,更是皇城司的功劳!
童贯何等老辣,瞬间明白了荣安的意思。
他虽不甘心功劳被皇城司尤抢去大半,但荣安……是他的人,还有……雍王。他阴沉着脸,挥了挥手:“既已擒获,便依令行事!好生看管!若再有差池,唯你是问!”
“卑职遵命!”
荣安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她紧接着,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抬头看向阿六,语气果断:“阿六!任务目标已达成!请立刻安排押解事宜!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将其秘密押送回京复命!”
她刻意强调“秘密押送”和“回京复命”,既是提醒阿六任务优先,也是堵住天组可能提出的“交接”或“协助”的借口——人是我们抓的,自然由我们押送,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
阿六深深看了荣安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冷声道:“阿修罗,清场。地字组章霁,程普,阚治东,外围警戒。天字组诸位……”
他转向天枢三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任务已完成。后续押解乃我‘人’字组职责,不劳费心。”
天枢黄金面具一动不动,沉默了足足三息。
那无形的压力让周围空气都几乎凝固。最终,他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冷笑:“呵……‘鬼见愁’,‘血罗刹’……很好。我等,拭目以待。”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天权和天玑默然跟上,三道身影如同来时一般诡异,迅速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他们竟真的就此罢手离开了!
荣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天枢最后那句话,充满了不善的意味。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暂时度过了。
方腊被阿修罗用特制的牛筋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又灌下了章霁提供的某种抑制气力的药物,确保他即便醒来也无法反抗。
童贯开始下令清理战场,收缴武器,清点伤亡,处理尸体。
他对皇城司如何押解并不关心,只要结果符合预期即可。
荣安走到阿六身边,低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我担心夜长梦多。”
她指的不仅是可能存在的方腊残部报复,更担心天组去而复返,或是童贯改变主意。
阿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方腊,又看了看荣安,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做得好。”
很快,一支精简的押解队伍组建起来。
以阿六为首,荣安、阿修罗为核心,章霁、程普、阚治东三人则在暗中策应护卫。
这是地字组主动提出的,章霁的理由是“指挥使令旨,确保万无一失”。
晏执礼不知何时也已从岩石上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荣安看着昏迷的方腊被抬上一辆准备好的、经过伪装的囚车,心中百感交集。
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最终以领袖被擒、血流成河告终。而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却深度参与其中,并亲手为其画上了句号。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带着悲壮与无奈。
而她自己的命运,也在这扑朔迷离的棋局中,走向更加未知的深处。押解方腊回京的路,绝不会平静。
但无论如何,她成功地揽下了这份差事,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主动权。
夜幕缓缓降临,笼罩了血腥的帮源洞。
一支沉默的队伍,押送着沉重的囚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黑暗之中,向着北方,向着波谲云诡的汴京城,缓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