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片子一样刮过荒原,也吹散了逃亡带来的燥热与恐慌。陈玺五人搀扶着伤腿的吴山岳,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膝的枯草中,终于找到了黑狐所说的那条干涸的河床。河床底部比周围地面低洼不少,两侧的土壁提供了良好的遮蔽,暂时隔绝了来自敖包方向的视线和风声。
“就...就这里...休息一下...”吴山岳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左腿的肿胀愈发明显,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众人小心地将他扶到一处相对干燥的河床边坐下。苏岚立刻打开随身急救包(幸好这个包一直由她贴身携带),拿出绷带、消炎药和冷凝喷雾,熟练地帮吴山岳处理伤腿。凌笑笑和金万两则瘫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
陈玺并没有休息,他警惕地爬上河床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敖包方向望去。
远处,那辆不明来历的越野车的车灯已经熄灭,敖包方向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动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判官一行人,还有那辆突然出现的车,都如同幽灵般消失了。
夜空中繁星开始显现,旷野的风声成了唯一的主旋律。暂时安全了。
陈玺滑回河床底部,脸色凝重。其他人也都看向他,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巨大的困惑和不安所取代。
“那个判官...”凌笑笑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还带着点后怕的颤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为什么放我们走?还说什么...东西先放我们这?他脑子坏掉了?”
这是所有人心头的巨大疑问。一个心狠手辣、手段高超、费尽心机想要夺取密文的对手,在即将得手甚至已经控制局面的情况下,竟然主动放走了他们?这完全不合逻辑。
“他不是脑子坏掉了。”陈玺缓缓摇头,目光深邃,“他是极其自信,而且...所图甚大。”他回想起判官最后的眼神和话语,“他根本不怕我们跑了,他甚至可能...是故意让我们带着密文离开。”
“为什么?”金万两不解,“那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想要的,可能不仅仅是密文本身。”苏岚接话道,她已经帮吴山岳简单固定好了伤腿,神情严肃,“他可能自己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破解密文的内容。他需要...‘借’我们的手,特别是...”她看了一眼陈玺,“陈玺的风水知识和我的家族背景,去帮他完成最初的、也是最艰难的破译工作。”
吴山岳忍着痛,低沉地说:“他很了解我们。他知道我们的价值。在他眼里,我们可能更像是...有用的工具。用完之前,舍不得毁掉。”他这个判断冰冷而现实,让人脊背发寒。
“而且,他对元朝历史、地下机关、能量学的了解,深得可怕。”陈玺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他能迅速理解曼荼罗机关的运作原理,能推断出断龙石的开启条件,甚至能从风水学和能量学两个不同角度提出破解思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文物贩子或者掠夺者能拥有的知识储备。他一定有极其特殊且深厚的背景。”
凌笑笑想起一事:“他还好像认识苏岚姐的家族!他好几次都话里有话!”
苏岚的脸色白了白,点了点头:“嗯。他似乎对我的先祖们...或者说,对我家族守护的某个秘密,知之甚详,甚至可能抱有...敌意或者执念。”这让她感到不安,家族的秘密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羁绊和最重的负担。
“还有他的装备和手下,”吴山岳补充道,“装备专业精良,远超普通探险队;手下令行禁止,训练有素,更像是...专业的私人军事承包商或者某个大型组织的行动队。这个‘幽冥社’的实力难以想象。”
综合所有人的观察,判官此人的形象逐渐清晰,却也变得更加复杂和可怕:他是一个拥有渊博历史与科学知识、掌握着强大资源、目的明确且极其自信、对苏岚家族秘辛有所图谋、思维缜密且不按常理出牌的厉害角色。他并非单纯的破坏者或掠夺者,其行为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更宏大、也更危险的计划。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陈玺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这句话恐怕不是威胁,而是一个...预告。他认定我们无法摆脱他,无论我们跑到哪里,他都有办法找到我们。或者说,他认定我们会被密文的内容,或者被后续的发现,再次吸引到他的面前。”
这种被完全看透、甚至被无形操控的感觉,让人感到无比压抑。
“那...那我们怎么办?”金万两哭丧着脸,“这密文成了烫手山芋了?拿着吧,判官盯着;丢了吧,又舍不得...”
“不能丢。”陈玺斩钉截铁,“这里面蕴含的知识,关乎龙脉节点的真相,太重要了。我们必须赶在判官之前破解它,才能真正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才能掌握主动权,而不是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苏岚也坚定地点点头:“而且,这里面可能也关系到我家族的使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里的内存卡。
吴山岳忍着痛试图站起来:“那我们就不能在这里久留...判官能甩掉那辆车一次,未必能一直甩掉。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那份记录。”
目标再次明确起来:解读密文,弄清判官的目的,并设法摆脱其操控。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起身,思考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时,苏岚手腕上的能量探测仪,突然又发出了轻微的、规律的嘀嘀声。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奇怪的信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刚刚从急救包里拿出来的、那卷用来给吴山岳包扎的、看似普通的备用绷带卷轴内部!
那卷绷带,是她之前在地下石窟帮忙时,无意中从判官那个受伤队员的装备包旁捡起来塞进口袋的,当时只是想多备点医疗物资...
绷带卷轴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微型的信号发射器!
判官的“预告”,以一种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方式,瞬间变成了现实。
他果然,从未真正放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