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的热流还在她经脉里游走,像一根细线拉着她没彻底散架。叶清欢的手指抠着石柱边缘,指甲崩了一角,她没感觉。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但她知道那根银针扎中了。
首领的动作停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够了。
他腰间的布袋裂开,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石滚落在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那些石头表面有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丝。一落地,其中一块就“咔”地裂成两半,里面的光彻底灭了。
首领胸口猛地一沉,黑气从他掌心泄出来,像漏风的袋子。他抬手想再聚力,可气息乱了,掌风扫到叶清欢肩头,只擦破一层皮。
她没倒。
反而往前挪了半步。
右手指节一紧,袖子里剩下的三根银针全被她捏在手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动,但脑子很清醒——刚才那一击打乱了晶石的能量,现在是旧力断、新力未生的时候。
她咬舌尖。
疼让她眼睛睁大。
三根针同时出手,品字形飞向首领膻中、神庭、风府。速度不快,但角度刁钻,正好卡在他换气的空档。
“嗤!”
两根扎进皮肉,一根擦过耳侧,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首领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手按住膻中穴,脸色变了。他低头看胸前,黑气已经压不住,开始从七窍往外逸散。
叶清欢靠着石柱,喘得厉害。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全身都在抖,膝盖软得像要塌。但她还是站住了。
影卫还没到。
但她听到了风声。
不是空气流动,是有人在快速移动时带起的劲风。从入口那边来的,至少三个人,脚步轻,落点稳。
她等的就是这个。
她抬起手,声音哑得不像话:“左前三步,封喉位。”
话音刚落,地道口黑影一闪,三道人影落地。为首那人一身黑衣,面具遮脸,抬手就是三枚飞索。绳索带着钩刃,交叉缠上首领双臂和脖子,猛地往后一拽。
首领踉跄后退,黑气乱窜,想挣脱,可经脉被银针封住,力气使不出来。他瞪着叶清欢,眼里全是怒火。
“你早安排好了?”
“没有。”叶清欢摇头,“我只知道,你这种人,不会死在别人手里,只会逃。”
她扶着墙,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踩到一块碎晶石,发出细微的“咯”声。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石头已经完全暗了,像烧尽的炭。
“晶石一碎,阵法断联。”她说,“你现在不是主持者,是逃犯。”
首领眼神一缩。
下一秒,他左手突然往怀里一探,掏出一枚灰绿色的符纸。指尖刚碰上,地面就裂开一道缝,黑雾从底下涌出,迅速把他围住。
叶清欢冷笑:“你想走?早该走了。”
她没追。
反而转身,背靠石壁,对影卫摆了下手:“放他走一段。”
影卫首领站在原地没动:“大人,此人危险。”
“我知道。”她喘了口气,“但他现在受了伤,晶石没了,邪气不稳。他不会硬拼,只会逃。我要知道他回哪去。”
影卫首领沉默两秒,抬手做了个手势。包围圈松开一角。
黑雾翻滚中,首领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一刻,他盯着叶清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以为赢了?这只是开始。”
然后,人就消失了。
地道里安静下来。
叶清欢靠着墙,手里的药罐已经凉透。她低头看了一眼,瓷面光滑,没有任何痕迹。可她记得刚才那股热流——不是回溯之息,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罐底动了一下。
她没时间想这个。
影卫走过来,低声问:“追吗?”
她点头:“留两人守这里,其他人跟我走。他走不远,受伤的人跑不快。”
影卫应了一声,转身安排人手。叶清欢扶着墙,慢慢往出口方向挪。每走一步,腿都像被刀割。她没喊疼,也没停下。
地上还躺着那个孩子。
仪式被打断,蓝烟散了,孩子的呼吸弱但平稳。她路过时看了眼,没停下。救人是以后的事,现在她得追下去。
地道出口是一处废弃的井口,上面盖着木板。影卫掀开,夜风灌进来。她爬上去,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眼天。
月亮被云遮了一半。
她眯了下眼,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纸。皱巴巴的,边角烧焦了一点。这是她最后的【镇魂符】,刚才没用上。
她把它塞回袖子。
影卫在前面探路,她跟在后面,脚步虚浮。走到巷口,忽然停住。
地上有一串湿脚印。
不是雨水,是黑的,像沾了泥浆,但反着微光。脚印一路往东,拐进一条窄胡同。
她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地面。
指尖传来一丝凉意,还有极淡的腥味。
“是他。”她站起身,“顺着脚印走,别出声。”
影卫点头,领头的人摘下腰间短刀,猫着腰往前摸。
她跟在后面,手一直贴着药罐。罐子还是冷的,但她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在等。
胡同尽头是个破庙。
门半开着,门槛上也有同样的黑脚印。影卫打手势,三人分散包抄,从两侧绕过去。她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那扇门。
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不是火光,是那种幽幽的、像是从地下渗出来的青色。
她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庙里没人。
只有地上画着一个残缺的符文,中央插着一根断裂的香,香灰堆成小山。香头上还有一点火星,没熄。
她走进去,蹲下看那个符文。
和地下据点的一样,但少了几笔。像是匆忙画的,用来应急。
她伸手碰了碰香灰。
烫。
说明刚烧完不久。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庙里空荡荡的,供桌塌了半边,神像倒在地上,脑袋摔裂了。角落里堆着些破布和烂草席。
没什么特别的。
但她总觉得不对。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沾了点香灰,现在正一点点变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她甩了甩手,灰落了。
可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痕,微微发麻。
她皱眉,把袖子拉下来盖住手。
影卫在外面叫她:“大人,东边巷尾发现一只布袋,里面有半块晶石。”
她走出去,接过布袋。里面的石头比之前的小,颜色更深,纹路更密。表面有一道裂痕,边缘发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她捏了捏。
石头很脆,轻轻一压就掉渣。
“这不是主晶石。”她说,“是备用的,或者……是替身。”
影卫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早就准备了退路。”她把布袋收好,“真正的核心不在他身上,可能在别的地方。”
影卫沉默。
她抬头看天,云散了一点,月光照下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
“他刚才说,这只是开始。”
影卫问:“您信吗?”
她没回答。
而是把手伸进袖子,摸出那张【镇魂符】。符纸原本是黄褐色的,现在背面浮出几道细线,像是被人用墨笔画上去的。
她翻过来一看。
线条连成一个图案——一座山,山腰有个洞口,洞前立着一块石碑。
她认得那个地方。
那是城外三十里的荒骨岭。
她父亲生前最后一次出诊,就是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