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还握着那条从投影里抽出的光路,指尖发烫。他试图把它塞进战术终端的插槽,金属外壳刚碰上皮肤,左臂猛地一抽,像是被电流贯穿。一股酸液从皮下渗出,顺着指缝滴在面板上,滋啦作响,烧出几个小孔。
警报声立刻响了起来,断断续续,像是系统在挣扎重启。
“检测到高浓度活性腐蚀物,基因锁波动值突破阈限。”林玲的声音从主控台残存的芯片里挤出来,带着杂音,但足够清晰,“你体内的东西……正在重组。”
楚河咬牙,想把手臂收回来,可肌肉不听使唤。他的视网膜一阵刺痒,左眼自动亮起,射出一道暗红色光束,直直打在对面舱壁上。那块原本被爆炸震松的金属板微微震动,表面开始浮现纹路——一圈环形刻痕,中央是一只睁开的眼睛图案,边缘泛着微弱红光。
“停下。”他低声说,伸手去遮眼睛,却发现手指已经半兽化,指甲变厚发黑,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爪。
“不是你能控制的。”林玲的声音冷静,“扫描显示,你血液里残留的黏液和基因锁产生了共振反应。这不是进化,是异化。你的dNA链正在被外力重写。”
他喘了口气,靠在控制台边沿。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在下巴处凝成一滴,砸进积水里。
老周的虚拟影像在这时接通,投影摇晃了一下才稳定。他盯着墙上的符号,眉头皱紧。“这个图案……我在第一卷青铜板资料库里见过。深红之眼的召唤锚点之一。”
“什么意思?”楚河声音沙哑。
“意思是,你刚才的行为激活了一个信号源。”老周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调出数据库比对图,“它不会主动攻击,但它会广播。只要频率对得上,对方就能定位你,甚至……影响你。”
楚河盯着自己的手,皮肤下的组织正缓慢蠕动,灰白色的表皮不断裂开,露出底下暗红的筋络。他抬起腿,裤管撕裂,小腿也开始覆盖同样的异变组织。
“能切断吗?”他问。
“不能。”林玲回答,“过程已经不可逆。你现在就像一台被强行接入陌生系统的机器,只能等它自己跑完程序。”
老周的投影突然闪烁两下,能源不足的提示在角落跳动。“记住,”他说,“别让那个符号完整显现。一旦闭合,你就不再是接收端,而是发射器。”
话音未落,投影熄灭。
舱内只剩下应急灯的红光,还有墙上那只缓缓脉动的眼睛。
阿伊莎靠在墙边,呼吸很轻。她抬起手,手腕上的血藤只剩几根枯丝缠绕骨节。但她还是撑着站起身,走到楚河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你还清醒吗?”她问。
楚河点头,动作僵硬。
“那就别乱动。”她说完,掌心一颤,最后几根血藤离体而出,在空中扭动片刻,随即贴上他的胸膛和背部,缠绕成网状结构,像是某种束缚装置。
“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她声音虚弱,“它们能延缓你暴走,但撑不了多久。”
楚河低头看自己身上蔓延的组织,又抬头看向舱外。海水浑浊,能见度极低,但透过舷窗,他看见远处有几点微弱的光在移动。
起初以为是浮游生物。
接着,那些光点开始靠近,排列成行。
“外面……有东西。”他说。
阿伊莎转头,血藤感应瞬间延伸至水体。她的脸色变了。
“不是鱼。”她说,“它们体内有反物质粒子残留,还有荷鲁斯之眼的生物标记信号。是卡门放出来的。”
楚河眯起眼。那些光点已经围拢到残骸周围,悬浮在十几米外,不动,也不靠近。每一只都只有巴掌大,外形接近深海灯笼鱼,但鳍的结构不对,更像是机械拼接的产物。
“它们在等什么?”他问。
“等你彻底变成信标。”阿伊莎的手仍扣着他肩膀,“你看墙上的符号,还没闭合。一旦它完成,这些‘鱼’就会启动回收协议。”
楚河试着抬手,想用兽化的手指去抹掉墙上的刻痕。刚触碰到金属板,整块墙面突然升温,嗡鸣声响起,那枚眼睛图案骤然亮起,投射出一片三维地图雏形——五座坐标点悬浮在空中,其中一座直指月面基地,中心依旧是那个无名墓碑上的铭文。
“你碰不得它。”阿伊莎立刻收紧血藤,“每一次接触都在强化信号。”
楚河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投影不到十厘米。他的左眼仍在发光,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缝,像某种夜行生物。
“我感觉……脑子里多了东西。”他低声说,“不是记忆,也不是声音。像是一段代码,在自动运行。”
“那是辐射黏液留下的信息包。”林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微弱,“它不属于人类文明,也不是地球原生。它在尝试与你的基因锁融合,把你改造成兼容载体。”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已经打开过回炉核心,接触过文明筛选器,也承受过多次意识冲击。”林玲顿了顿,“你是目前唯一能承载这种层级变异的个体。”
楚河冷笑一声:“所以我是备胎?”
“你是容器。”林玲说,“而他们现在知道容器在哪了。”
外面的光点群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环形阵列,将整个残骸包围。它们不再隐藏行迹,而是同步发出低频脉冲,与墙上的符号产生共鸣。
金属板震动得越来越剧烈。
楚河的身体也随之抽搐,兽化组织迅速向上半身扩散,肩颈、胸口、脸颊边缘都开始硬化变色。他靠着控制台滑坐在地,膝盖顶住胸口,试图用物理压力抑制体内翻腾的力量。
“阿伊莎……”他声音发抖,“如果我失控了,你别留情。”
她没说话,只是把血藤缠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玲完成了最后一次扫描,系统提示音响起:“生命体征超出监测范围,进入低功耗休眠模式。下次唤醒需外部强制重启。”
舱内陷入短暂寂静。
只有墙上的眼睛还在跳动,映在楚河逐渐失焦的瞳孔里。
阿伊莎跪在他身边,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双肩,防止他突然暴起。她的呼吸越来越浅,体温下降明显,像是所有生命力都被血藤抽走。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她忽然问。
楚河喉咙动了动:“雨林边缘,你站在一堆枯藤中间,像个疯子。”
“那时候你说,我不该活着。”她笑了笑,“现在呢?”
“现在我说……别死在我前面。”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握住她的手腕。
外面的光点群停止了脉冲。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细微的震动,从海底传来。
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信号唤醒了。
墙上的符号最后一道缺口即将闭合,只差一线。
楚河的眼球完全变成赤红色,皮肤下的组织像活物般蠕动。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
阿伊莎猛地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他,血藤绷紧到极限,发出即将断裂的脆响。
就在这时,舷窗外的一只“鱼”突然转向,鳍部展开,露出底部微型天线阵列。
它对准了舱内,开始接收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