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贴着海面刮过来，带着湿冷的咸腥味。楚河站在甲板边缘，手掌按在栏杆上，金属被海水腐蚀得有些粗糙，指腹蹭过锈迹时留下几道暗红的划痕。他没擦，也没动，只是盯着漩涡中心那道缓缓上浮的巨大轮廓。
林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全舰静默，雷达关闭。异种集群的信号捕捉能力比预估强三倍。”
楚河点头，左臂的金纹还在微微跳动，像是有东西在皮肤底下试探性地敲击。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缕细小的雷电在指尖凝聚，刚成型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散，化作微弱的蓝光坠入海中。
“它们在干扰。”他说。
“不只是干扰。”林玲调出投影，“它们用高压海水构建了类似基因锁的能量场，正在模拟你的神经频率。这不是攻击，是……同步尝试。”
话音未落，漩涡边缘炸开一片水花。三只异种跃出海面，身体扭曲如深海鱼类与节肢动物的拼接体，背脊裂开处伸出骨刺，四肢末端呈钩状，落地时直接在甲板上划出火星。
楚河一步踏前，左手瞬间兽化，骨骼外扩，表皮泛起金属般的光泽。他没有冲上去，而是猛地将手臂砸向甲板。雷电顺着地面蔓延，撞上其中一只异种的脚爪，将其掀翻在地。
另外两只扑来，速度快得几乎残影。楚河侧身避过第一击，右手抽出腰间的雷电骨刺，横扫而出。骨刺贯穿第二只异种的颈部，它抽搐着倒下，体内流出的液体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银灰色胶质。
第三只刚要转身，楚河已闪至其背后，兽化左臂抓住它的头颅，用力一拧。咔的一声，颈骨断裂，但那颗脑袋并未完全停止活动，眼窝里渗出黑色丝线，迅速向楚河手腕缠绕。
他甩手将尸体扔进海里，低头看自己的左臂——几根黑丝已钻入皮肤，正往深处爬行。金纹立刻亮起，沿着血管逆行而上，将那些丝状物烧成灰烬。
“不能让它们接触你。”林玲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容器，“它们携带的是深红编码的变种病毒，能通过物理接触逆向感染宿主神经系统。”
楚河盯着那只沉入海中的尸体：“它们不是野生的，是被造出来的。”
“扫描结果出来了。”林玲调出视网膜投影，“dNA序列中含有深红之眼早期实验的日志标记，编号‘海渊七号’。失败品，原本应该在三年前就被销毁。”
“有人重启了项目。”楚河道。
就在这时，漩涡中央猛然塌陷，一圈环形波纹向外扩散。紧接着，一头体型远超之前的异种破水而出。它像是一条被强行嫁接了鲨鱼头部的巨型章鱼，八条触腕并非软体，而是由坚硬的骨节构成，表面刻满八门符号，每一道都在缓慢旋转，如同某种仪式性的铭文。
它悬浮在半空，嘴部裂开，发出一段低频声波。
楚河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耳边响起无数杂音，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撕纸、刮玻璃，又像是小时候住过的防空洞里，老鼠啃咬电线的声音。他咬破舌尖，靠疼痛维持清醒。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几个守在舱口的士兵抱头蹲下，有人已经开始脱衣服，嘴里念叨着“回家”“水很暖”。
“精神诱导。”林玲迅速打开终端，“启动反制噪音。”
尖锐的电子音从船体各处响起，打断了那股声波。士兵们陆续恢复意识，有人呕吐，有人抽搐，但总算没再往海里跳。
楚河抹了把脸，发现指尖沾了血——鼻腔不知何时流出了血丝。他抬头看向空中那个庞然大物，对方正缓缓降落，触腕拍打空气，每一次震动都让甲板上的金属发出共鸣。
“它是首领。”他说。
“也是钥匙。”林玲补充，“它的核心频率和月球轨道上的深红环完全一致，误差低于0.01赫兹。它不是在战斗，是在等待某种响应。”
楚河沉默两秒，忽然笑了声：“那就别让它等太久。”
他纵身跃下甲板，直冲漩涡边缘的水域。入水瞬间，压力骤增，但他体内的血藤基因立刻激活，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半透明薄膜，隔绝了高压侵蚀。兽化左臂释放出短脉冲雷电，在水中形成一道明亮的轨迹。
首领果然被吸引，一条触腕猛砸下来。楚河侧身避开，借力游向其头部。雷电骨刺刺入眼部，却被另一条触腕卷住手腕，狠狠甩向海底。
他在下沉过程中强行扭转身体，用左臂撑住一块沉没的船骸，稳住身形。抬头望去，首领正俯视着他，嘴部再次张开，这次没有声音，而是一道肉眼可见的波动从口中扩散。
楚河知道那是精神冲击的前兆。
他没有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就在波动即将触及他的瞬间，他引爆了体内积蓄的雷电能量。金色电流在水中炸开，形成一张短暂的电网，将那股冲击弹开。
首领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足够了。
楚河借势冲上前，兽化左臂缠住一条触腕，用力一扯，硬生生将其从关节处撕断。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一团闪烁微光的晶体碎片。
他伸手去抓，却被另一条触腕抽飞。他在水中翻滚数圈，撞上一处海底岩壁，咳出一口混着金丝的气泡。
但那碎片已被他握在手中。
触感冰冷，边缘不规则，却与他左臂残缺的位置惊人地契合。视网膜上弹出警告：【检测到同源物质，建议立即融合或隔离。】
他没做决定，只是将碎片塞进战术外衣内袋，转身向上游去。
刚浮出水面，脚还没踏上甲板，身后空间突然扭曲。一道裂缝凭空出现，一个人影从中跌出，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消失在虚空中。
那人穿着破旧的长袍，右臂是机械构造，握着一个青铜罗盘。面部布满数据状裂纹，双眼灰白，嘴唇干裂。
“楚……河……”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坏掉的收音机里挤出来的。
楚河认出了他——肖家推演者，曾在一次时空震荡中短暂出现过，预言过三次灾难，每次说完就消失。
“熔炉……”那人艰难地抬起罗盘，指向月亮，“钥匙……已经……嵌入……”
楚河走近：“你说什么？”
“别信……任何……活着的……”他话没说完，虚空中的裂缝突然收紧，一根看不见的锁链缠上他的腰，猛地将他拖回。
罗盘掉落，砸在甲板上，指针剧烈晃动后，死死指向夜空中的月亮。
林玲跑过来，捡起罗盘检查：“量子残留显示，他来自至少十年后的时空断层。这不是预警，是求救。”
楚河没说话，摸了摸左臂的缺口。那里正隐隐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他走到首领尸体旁，蹲下，用手掰开其颅腔。里面没有大脑，只有一个嵌入头骨的金属立方体。他撬开外壳，取出一枚半透明晶体——正是刚才那块碎片的另一半。
两块碎片，一模一样。
他拿出藏在怀里的那块，轻轻贴上去。
严丝合缝。
接口处闪过一道微弱的光，随即熄灭。
整块晶体开始缓慢脉动，像是有了心跳。
楚河站起身，把拼合后的碎片握在掌心。温度逐渐升高，热度透过皮肤传进血管。
远处，漩涡仍在转动，却没有新的异种涌出。
风停了。
海面平静得不像刚才经历过一场厮杀。
林玲走到他身边：“你要做什么？”
楚河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片，又抬头望向月亮。
他的左臂突然自主震颤，金纹顺着肌肉纹理蔓延，一直延伸到胸口。
他张开嘴，吐出两个字：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