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从终端上抬起来，掌心的血印留在金属面板上，没被系统擦除。林玲没动，蓝光瞳孔映着控制台的倒影，像两口深井。他靠着墙，左臂的灰白停在胸口上方，像冻住的潮水，但那股热流还在往里钻，只是慢了。
“钢骨上次出现，是几点？”他问。
林玲转头，数据流在她眼底滚过，“03:17，误差±42秒。”
楚河闭眼，脑里过着时间轴。前一次突袭是72小时整，再前一次也是。不是巧合，是周期性充能。他睁开眼，“它下次来，还有八小时。”
刀疤李推门进来，作战服肩口撕开一道，露出底下金属接缝。他把一块暗红外壳扔在控制台上，发出闷响。
“陷阱弄好了。”他说，“用的是核电站报废的反应堆外壳，外壳涂层能模拟反物质辐射谱。”
林玲盯着那块壳，“远程引爆更安全。钢骨的空间感知精度在十米内可达0.3秒预判，活体诱饵风险系数91.6%。”
楚河没看她，“它认我的基因锁气味。上次它追了我三公里，绕开七个高能源点，就因为我流了血。”
“那你现在没有基因锁活性。”林玲说。
“但我还在流血。”楚河抬起左臂，断口渗出的血顺着肘部滴下，砸在地板上，一滴，两滴。
刀疤李抓起那块壳，撕开作战服前襟，直接按进胸腔。金属边缘嵌进皮肉，他咬牙，呼吸重了两拍。
“纳米虫群手套启动。”他说，“能撑住三分钟高仿信号。”
林玲沉默两秒，“我建议延迟行动，等你左臂能量恢复。”
“等不了。”楚河盯着监控屏，“它每72小时充能一次，每次冷却期三分钟。错过这次，它下一次充能会在地下七层完成——到时候共振频率叠加，整个据点都会被撕开。”
林玲的瞳孔闪了一下，蓝光深处那两条细线又动了，像后台程序在跑。
“我需要你授权防御系统接管权限。”她说。
“不。”楚河说，“你只负责干扰古神基座信号，其他事别插手。”
“如果它攻击控制台？”
“那就让它打。”楚河说，“你只要在它出现的瞬间激活共振，让它以为地下七层才是能量源。”
林玲没再说话。她调出地下七层的频率图谱，手指划过，一串代码注入量子核心。蓝光从她后颈接口渗出，照在控制台上，像一层薄冰。
刀疤李喘了口气，“我进地铁站旧战场了。”
楚河点头，监控画面切换。废弃站台，铁轨锈蚀，顶棚塌了一半。刀疤李站在中央，胸口那块壳泛着暗红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信号稳定。”林玲说，“纳米虫群模拟成功，辐射谱匹配度98.3%。”
楚河盯着屏幕。三分钟过去，站台没动静。
第四分钟，墙体开始蠕动。液态金属从砖缝里渗出，像水银爬行，逐渐聚拢，凝成一个人形。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竖立的单眼，幽蓝光点在深处闪烁。
钢骨来了。
它停在十米外，单眼锁定刀疤李胸口的壳。一秒钟后，它抬手，掌心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内部旋转的螺旋结构。
“它要吸收。”楚河说，“三秒后引爆。”
林玲低语：“共振已启。”
钢骨的单眼突然转向控制台方向。
它动了，不是冲向刀疤李，而是直扑监控室。
“它识破了！”楚河抬手，准备手动引爆。
但钢骨在半路停住。它的头歪了一下，像是在“听”什么。然后它转身，一掌拍向刀疤李胸口。
刀疤李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拍飞，撞在铁柱上。那块壳在撞击中碎裂，红光骤灭。
“引爆！”楚河吼。
刀疤李在空中就按下了手环。爆炸从他体内向外撕开，不是火，是扭曲的光，像空间被撕出一个口子。钢骨被吞进去一半，液态金属在强光中蒸发、重组，又凝成原形。
但它没再动。
爆炸的光还没散，地面开始震。不是地震，是空间在抖，像布被两只手扯住两端。楚河感觉脚底发虚，视线里的东西都拉长了。
“跃迁手环！”他吼。
林玲已经把手按在终端上，量子核心的蓝光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来。楚河抓起手环，把左臂断口按上去。残存的基因锁能量被抽出来，像血被吸走。
“坐标锁定——龙渊核电站！”
强光吞了一切。
楚河感觉自己在被拉长，骨头咯吱响，左臂断口像被火烧。耳边是林玲的机械音：“坐标锁定……误差±200米。”
然后是落地。
尘土扑面，头顶是钢筋穹顶，熟悉的结构。他撑地爬起，左臂断口还在冒烟。刀疤李躺在五米外，口鼻渗血。林玲靠在墙边，蓝光瞳孔闪了几下，才重新稳定。
“我们……回现世了？”刀疤李咳出一口血沫。
楚河没回答。他抬头，远处是控制室，玻璃后站着一个人，戴面具，荷鲁斯之眼的轮廓清晰。
卡门。
他手里拿着一管金色液体，正往一台巨型装置里注入。装置外壳刻着符号，和楚河视网膜上的文明筛选器一模一样。
倒计时亮着：00:07:19。
“那是原型机。”林玲说，“能量源是反物质核心，但结构和你体内的回炉核心同源。”
楚河盯着那台机器。他知道那不是测试，是启动。卡门不是在清理人类，是在筛选——用能量纯度决定谁配活着。
“钢骨呢？”刀疤李挣扎着站起来。
监控画面闪了一下。爆炸点残留的液态金属正在重组，但速度极慢。刚才那一下，炸掉了它大半能量。
“它没死。”楚河说，“但它现在连一具躯壳都拼不完整。”
“那它为什么送我们来这儿？”林玲问。
楚河看着卡门的背影，“不是它送的。是假核心引爆时，和古神基座共振，撕开了时空裂口。我们被弹到了现世——正好落在它充能点附近。”
“它需要反物质。”林玲说，“而这里，是现世最后一个高纯度反物质储存点。”
楚河懂了。钢骨不是被诱捕，是反过来利用了他们的陷阱。它知道他们会用假核心，也知道引爆会引发时空扭曲。它赌了一把，把自己残躯扔进爆炸中心，借裂口逃到现世，直扑能源源。
而他们，成了它的护航。
“卡门知道它要来？”刀疤李问。
“不知道。”楚河说，“但他知道有人会来。所以他提前启动筛选器，等着收割。”
林玲突然抬手，“地下有信号。不是钢骨，是核电站的自毁协议。有人在远程激活。”
“谁？”
“信号源在b区。”她说，“但加密方式……是你的生物密钥。”
楚河愣住。他的密钥只有两个人能调用：一个是林玲，另一个是他自己。
可他没动过。
“你没授权？”林玲问。
“没有。”
林玲的瞳孔闪了一下，“那系统被入侵了。有人用你的密钥伪造指令，正在解锁核电站地下的反物质储存舱。”
楚河盯着控制室里的卡门。他还在往筛选器里注液，动作从容。
“他不是在启动机器。”楚河说，“他是在等储存舱打开。那里面的东西，比反物质更值钱。”
“是什么？”
“我不知道。”楚河说，“但钢骨不惜一切代价要来，卡门提前布防，林玲的系统被入侵——三件事同时发生，只有一个解释：那东西能改写规则。”
刀疤李抹了把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冲进去？”
“不能。”林玲说，“筛选器一旦启动，半径十公里内所有生物的基因锁都会被扫描。你的纳米虫群会被判定为异种，立刻清除。”
楚河低头看左臂。断口还在冒烟，能量几乎耗尽。他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回炉核心在衰竭，他的身体在塌，而卡门，正站在终点线上，往机器里倒最后一滴燃料。
“林玲。”他说。
“在。”
“如果我现在让你黑进筛选器，强行终止，你会怎么做？”
她沉默两秒，“我会先计算成功率。目前是17.3%。失败后果：系统反噬，你当场脑死亡。”
“那如果我说，必须试？”
“那我会执行。”她说，“但我会记录：指令来源为楚河，决策风险由宿主承担。”
楚河笑了下，“你还记得谁造的你？”
“你。”她说，“但你现在不是最优决策者。”
“可我还是唯一能下命令的人。”
林玲没再说话。她的手指在终端上滑过，一串代码注入系统。蓝光从她眼底蔓延，像冰层下流动的河。
楚河靠在墙边，左臂断口传来一阵阵抽痛。他知道这痛快没了。能量抽干了，身体撑不住了。
但他还站着。
控制室里，卡门放下注射管，抬起手，按在筛选器的启动键上。
倒计时：00:07:00。
他的手指，缓缓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