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请鲁梅拉吃了顿午饭，便带着小安去教会整点以太。
看来苏丹的人已经拜访过纯净教会，“诚挚”邀请伊曼参加明晚那场聚会了。
伊曼跪伏在神像前，看起来已经跪了很久，却始终未得到回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还有些颤抖：“神明啊……这便是您的旨意吗？”
纯净之神一向偏爱伊曼，但此刻神像沉寂无声，连一丝多余的神光都吝于显现。
他身旁的祭司们弯着腰，七嘴八舌地劝说：
“苏丹陛下也说了，您若不去，就要派兵踏平教会。”
“您也不是不知道，神明这是默许了，甚至可以说……这就是神明的意愿。为教会牺牲，方能证明您的虔诚。”
“您回来之后，只需撑过一场炎日天平，便代表神明认可了您的行为。这是神明的旨意，您依旧是圣洁的主祭。”
……
炎日天平？
这是纯净教会一项古老的仪式。
需要将疑似有罪的人捆在高台上，接受烈日的炙烤曝晒，此人不能饮水、不能进食，直到三天三夜之后。
若三日之后能活下来，那就意味着，纯净者认为其行为无垢，自然也就是无罪的。
可这盛夏酷热的烈日下，是个人都撑不下来吧！更何况是日日承受痛苦为信众赐福的伊曼？
方既明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打断他们：
“牺牲证明虔诚？他牺牲得还不够多吗，还不够虔诚吗？你们身上也带着伤，不会不懂他的痛苦，怎么还能这样道德绑架他？”
“这位可是你们的主祭！你们推他出去保全自己也就罢了，等他回来，还要审判他的罪孽？！”
方既明本想借此机会，将纯净者教会也拉入反抗苏丹的阵营。
他们借来的神力虽不足以破开苏丹魔戒的防御，但终究是股强大的力量。
可这些祭司脚软得直接投降了，还盘算着把自家主祭交出去……
这样的盟友他可不敢要，谁知道关键时刻会不会连他也卖了。
一个眼熟的祭司直起身，皱眉道：“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教会的事务指手画脚？”
方既明理直气壮：“我付了钱的！”不等他们反驳，造成无谓的争吵，他赶紧道：“你们出去，我和伊曼单独谈谈。”
祭司们在伊曼赐福或接受忏悔时向来在场，他们气恼地质问：“凭什么？”
“就凭我付了钱！”方既明往带头祭司手里又塞了几枚金币。
这下他们便顺从地离开了。
方既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对他们骨头这么软颇感无语。
伊曼依旧跪在神像前，一动不动。
方既明抬头望去，高大的神像对伊曼的祈求无动于衷，如同往常般，周身微微散发着圣洁的光，神圣的光芒模糊了神只的面容。
“聊聊？”方既明走到他身边，“不想聊也得聊，你得对来找你的信徒负责。”
伊曼缓缓平复了心绪，站起身，身上缀饰的石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他的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即将大难临头又被神明抛弃的并非他一般：“今天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做好人好事。”方既明笑着看他，“你会不会障眼法？”
伊曼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明天我俩别重复了，我来施法。然后我们就缩到角落里，熬到宴会结束就行。”他怕伊曼抱太高期望，又补了一句，“当然，要是苏丹点名找你，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所以……你也被叫去了？”伊曼大概是有些同病相怜。
方既明挠挠头：“咳，我算是办聚会的人之一，但是！”他赶紧解释，“但是，叫上你是苏丹拍板决定的。”
伊曼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他没反应，方既明接着说：“虽然我是办聚会的人之一，但明天我最多也就劝劝苏丹别杀人。这场聚会的性质摆在这儿，他要对谁纵欲，或者指定谁和谁纵欲……我还真拦不住。”
伊曼眼帘低垂。
方既明本想拍拍他肩膀安慰一下，手伸到半途又怕弄花了他身上的金粉，又缩了回来。
他心里好奇得很，为什么伊曼的神明总喜欢看他深陷欲望泥潭？
游戏里，阿尔图拿着纵欲卡找伊曼，纯净之神甚至会大放神光表示支持……
但这话问出来，无异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伊曼见他沉默，反而先开了口：“您为什么帮我？”
又是个问为什么的。
方既明思索片刻：“因为昨天苏丹点你名字的时候，我没能拦住，现在只能这样补救了。”
伊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您的回答……不是帮我的原因。”
方既明视线落在他衣袍上垂挂的石片，又想了想：“就算是我被强拉去，也不会那么抗拒。但你不一样，这是你打心底里不想做的事。”
做了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背叛了神明。
伊曼轻轻叹了口气：“我有些迷茫……”
他不明白，为何他的神明会默许他去做这种事。
自幼，他的神光便远超常人。成为主祭那日，他便起誓将一生的欲望与欢愉悉数献予神明。
他不明白，为何此刻神明却要他违背誓言。
他不明白，那本该纯净无瑕的纯净之神，为何……
这话题不就来了？方既明追问道：“迷茫？为什么？”
伊曼却只是望着神像洁净的衣摆，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方既明耸耸肩：“行吧，明天见。只要我在场，不管什么情况，障眼法就由我来哈，千万别搞重复了。”
伊曼微微颔首。
几个在门口等候的祭司都快被晒化了，见方既明终于和伊曼说完话走出来，纷纷挤回阴凉的殿内。
方既明都看笑了，才晒这么一会就受不住了，还想把小伊曼推出去晒三天？
他笑着拦住祭司们：“给你们一人10金币，晒到太阳下山？”
祭司们纷纷摆手拒绝。
当然，方既明也没那么多钱。
炎日天平半天都撑不住，他们才是真正有罪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