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领着程子龙走进花园,在石桌旁坐下,熟练地拔出红酒瓶的软木塞,将深红色的酒液缓缓倒入醒酒器中。
“这是一九四七年的白马庄园,稀世之酿,如今世上留存极少。
我是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费了好大劲才拍到这一瓶,一直珍藏没舍得开,今天特意请你来,一起尝一尝。”
此时的程子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江湖规矩的和联胜堂主。
这些年与各路商界人物往来合作,眼界早已今非昔比,自然明白眼前这瓶酒意味着什么。
顶级红酒的价值,关键在于年份与风土。
而一九四七年,正值二战结束后的第一个丰收年。
当时法国波尔多百业待兴,对高端红酒的需求本就不高,产量因此极为有限。
白马酒庄与赫赫有名的拉菲同列波尔多八大名庄,出品向来以品质卓绝、声名远播着称,丝毫不逊于其他顶级品牌。
而这瓶一九四七年的白马,更是葡萄酒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存在之一,被众多权威酒评人誉为“梦中神品”。
约翰牛葡萄酒大师麦克·布罗德本特曾如此评价:“一九四七年的白马,不仅是该年份最耀眼的佳酿,更是整个波尔多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更为罕见的是,这款酒在酿造过程中因一系列意外因素,形成了无法复制的独特风味。
其工艺极易导致失败,风险极高,此后再无酿酒师敢于尝试复刻这种风格。
正因如此,每一瓶存世的四七白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品,饮尽即绝。
也正因为这份不可再生的稀缺性,它成了全球藏家争相追逐的瑰宝。
贺新当年拍下这瓶酒,花了整整三十万美元,折合港纸两百多万。
按当下港岛的物价算,一杯酒,就抵得上一辆中档轿车。
醒酒片刻后,程子龙轻抿一口,顿觉满口生香。
此酒风格浓烈近似波特酒,单宁强劲却丝滑不涩,果香浓郁复杂,在口中层层铺展,余韵久久不散,唇齿间尽是丰盈的浆果气息。
“确实非凡,不愧是顶级酒庄的巅峰之作。”
“你喜欢,我就放心了。”贺新微微一笑,神情舒展。
两人又闲聊几句,随即转入此次会面的核心话题。
“过几天,我会以澳岛博才理事会会长的身份,去和其他理事沟通。
借些人脉关系,推动官方再批出一张赌牌。”
贺新说道:“等官方正式放出赌牌,各路人马肯定都会抢着进场。
毕竟澳岛几十年都没动过这块蛋糕了,谁都想分一杯羹。
不过你别紧张,底价我会提前告诉你。
要是你那边人手不够,我也可以帮忙找几个懂行的,标书写得妥妥帖帖,万无一失。”
“这方面的人我有,没问题!”程子龙笑着回应。
要在澳岛真正赚到大钱,关键还得看赌牌。
有了牌照才能开赌场,再以赌场为核心,把吃喝玩乐整套产业链搭起来。
澳岛作为全球三大博彩重镇之一,单论城市规模或许比不上鹰酱的拉斯维加斯,也赶不上摩纳哥的蒙特卡洛,但论资金流水,却丝毫不落下风。
最核心的原因在于治安。
澳岛地盘小,资源有限,无论是明面上的正府机构,还是暗地里的江湖势力,几乎都靠着这一行吃饭,自然会合力保障赌客的安全。
不像另外那两个地方,赢了钱走出赌场就容易被人盯上,轻则被劫财,重则失踪不见。
正因如此,当年猪王在街头动用火箭筒之后,澳岛当局才会像发了疯一样全城追捕——这不只是案件本身的问题,更是对整个产业信誉的冲击。
这次公开招标也是一样,牵涉的是澳岛总督及其背后葡萄牙方面的利益。
哪怕贺新在本地根基深厚、人脉通天,该走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否则就会授人以柄。
更何况总督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对手盯着,私底下怎么运作没人管,但台面上的规矩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以澳岛如今成熟的市场环境,加上牌照数量极为稀少,等到竞标启动那天,竞争必然白热化。
各方势力都会心动,尤其是一些江湖上的大宗派,向来热衷投资赌场——既能捞钱,又能洗黑金!
“虽然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抢,但你完全不用操心。
我说这张牌是你的,那就一定是你的!”
投标这事儿,并不是出价越高就越稳当,真要这么简单,干脆直接拍卖得了,何必搞什么评审流程?真正决定成败的,是报价是否贴近官方设定的心理底价。
这其中门道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不过程子龙也不必深究。
他对贺新在政商两界的能量心知肚明,既然对方已经拍了胸脯,那就一定有十足把握。
“我懂了,那就等你那边好消息。”程子龙轻轻点头,举起了酒杯。
和程子龙谈完的第二天,贺新便约了渔栏灿碰面。
两人同为澳岛博彩界的大人物,也在澳岛博彩协会身居要职——贺新是协会会长,渔栏灿则是副会长。
他们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澳岛的跑马地高尔夫球场,那里紧挨着赛马场,离程子龙最近接手的台山赛马场也不算太远。
站在跑马地高尔夫球场的高坡上远望,依稀还能瞥见台山赛马场的一角。
“啪!”
渔栏灿一杆将球击出,目光却飘向台山方向,转头问贺新:“听说你把聂傲天的台山赛马场给吃下来了?”
“这话可不敢当,”贺新笑了笑,“聂傲天自己倒了,那块地盘是大家伙儿一块拼下来的,谁出过力,谁就分一杯羹。”
“呵,你这回找的盟友倒是够硬。”渔栏灿点点头。
两人虽然都做博彩生意,但其实并不怎么打对台。
毕竟澳岛这块招牌早就在外头打响了,每天从世界各地涌来的赌客数都数不清。
客人多,分得开,合作比撕破脸划算得多。
再加上过去几桩买卖也搭过手,彼此知根知底,关系还算过得去。
球技嘛,两人都谈不上精湛,打球纯粹图个轻松,几洞打下来,便收杆走到休息区喝水歇脚。
渔栏灿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直截了当地说:“讲吧,今天约我出来打球,肯定不是为了晒太阳。
你贺新什么时候干过没目的的事?有话就摊开说。”
“还是你了解我。”贺新轻笑一声,“我打算拉拢博彩协会所有理事,一起向澳督提议——再批一张赌牌。”
这话一出,渔栏灿眉头微微一蹙。
眼下澳岛总共就两张赌牌,一张在他手里,一张握在贺新手中。
博彩生意几乎是他们两家平分天下。
虽说再多一张牌,市场撑得住,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本来能独揽的银子,凭啥要让别人来分一口?
但他知道,贺新不会无缘无故提这种事,背后定有文章。
他没急着否定,只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贺新靠在椅背上,语气平稳:“其实这事,上面早就有风声了。咱们俩这些年把澳岛的赌场牢牢攥在手里,每年交的税、送的好处也不少,可不管是总督还是里斯本那边,总觉得还能再多榨一点。多发一张牌,等于多一条财路,他们自然乐意。”
渔栏灿沉默片刻。
他身为澳岛博彩圈的头面人物,哪会不懂这些门道?尤其是那位现任总督——葡国派来的最后一任澳督,任期走到尾声,巴不得在离任前多捞些本钱带回去。
这时候动赌牌的心思,一点也不奇怪。
可这事儿落到他头上,却是损己利人。
好处轮不到他,风险却要共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