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要审判我什么?”
坐下来之后反而能够冷静的思考了,虽然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审判,但是至少不会慌乱了。
北条老师清了清嗓子,最先开口。
“黑木同学,看样子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啊,你的不良作风已经给文学社带来了严重的不良影响了,有人投诉称这里是隐秘的桃色场所了……”
北条老师说着说着停了下来,随后将手里的稿子翻了个面。
“同样的,为师我也是深受其害啊,甚至有人在背地里给我安上了‘妈妈桑’的名头了!不过仔细想想,为师肯定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毕竟是在为师的眼皮子底下搞出的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以前确实是为师太过放纵你们了,以后……”
“差不多了,北条老师,你的发言超出时间了。”
桃绘里一把抽走了北条老师手里的稿子。
“那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写完的,好歹让我念段结尾吧。”
要是真的花了好长时间才写出来这种东西的话,北条老师还是放弃写作,专心于影印事业吧。
“下次还请准备的简短一点。”
“小孩子懂什么,‘领导越大,演讲越长’可是职场智慧。”
“智慧过头啦,接下来还是由我来进行说明吧。”
桃绘里无视了炸毛的北条老师,将演讲稿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顺手按开了那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投影仪。
我看了一眼海堂,她冲我点了点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她带来的,为了审判我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连投影用的幕布都带上了?”
“要是审判的结果不理想的话,那块幕布就会成为你的裹尸布哦,慎也。”
太恐怖了。
“开玩笑的啦。”
这句轻飘飘的“开玩笑”反而更让人觉得恐怖。
投影仪放出来的画面,果然是校园论坛里的那个帖子。
“等一下,你们知道这是谣言吧,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哦。”
在被定罪之前,我决定先为自己辩解一番。在座的各位都是亲历者,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里面的水分。
“真正需要被审判的是那个造谣者吧,我们应该统一战线才对。”
“不,慎也,这是两码事。”
桃绘里摇了摇手指,将手里的遥控器指向了我。
“正是因为这是谣言,所以才需要对你做出审判。”
“哈?这逻辑不通吧?”
对付谣言的手段是无视或者澄清吧,审判受害者算什么回事。
“还请稍安勿躁,慎也。”
坐在主位上的海堂开口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谣言是假的,而且也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谣言的传播范围相当的广,而且……等级分明。”
“等级?谣言还有这种说法?”
从来没有察觉过这一点,难道是因为关于我的谣言都烂得千篇一律吗?
“虽然谣言没有等级之分,但是热度有高下啊,接下来就该换你上场了,豪作副会长。”
豪作“唰”地翻开她的记录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台灯的光,像个无情的播报机器一样开口。
“根据校园论坛热度及讨论焦点分析,当前有关你的谣言可做如下分类及排序。
“热度第一——你与蛇骨同学的关系。照片证据包括自动贩卖机旁的喂水举止亲密。讨论焦点集中于恋爱关系是否属实及你的欺骗手段。热度远超其他。”
“啊这……”
“热度第二—— 你与海堂社长的关系。相合伞、频繁接触、以及‘神秘过往’是主要论据。讨论存在两极分化,一部分认为你们两人只是同类的共鸣,另一部分认为……嗯,你们的‘关系匪浅。”
“热度第三名—— 你与桃绘里同学的关系,讨论相对轻松,多集中于‘轻浮男与元气女’的配对可能性,部分观点认为桃绘里同学‘玩心重’或‘被表象迷惑’。”
“其实最开始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
桃绘里插嘴道,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我还真小小地怀疑了一下,你是不是背着我和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交往了。”
我没理她的调侃,这家伙肯定是因为话太多才被推出来当主持人的。
“无显着热度——优希同学。图书馆搬书照片被认为‘缺乏亲密感’‘这种程度也好拿出来说,造谣也给我认真点”‘耍我啊混蛋’,讨论极少。”
“唔……”
“特殊豁免—— 北条老师。虽有照片,但因教师身份,无人敢公开编排,仅限私下极小范围猜测。”
“为师还是有一定的威严的嘛。”
“已澄清降级——和你手挽着手逛樱川祭的女生,有人明确证实其为你妹妹,且为外校学生。相关讨论的热度已从第二名大幅下降到无人问津了。”
“此外,虽然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我也塞进这破名单,但我对这种下流谣言毫无兴趣……本来也只是送灭火器过来顺便给教室揭封条的……”
豪作合上了手里的记录板,另一只手搭在竹剑的末端,还在轻轻颤抖着,语气稍微有了些波动。
“唰——!”
“要是知道是谁在造这种谣的话!绝对要把他一刀两断!以儆效尤!”
“小心点啊。”
我几乎是被本能驱使着往桌子上一趴,躲过了豪作随手挥出的一刀。
虽然早就知道谣言多少会给我带来点麻烦,但是麻烦发展的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谣言本身暂且不论,我对这种事情也不太在意,但是……”
海堂的声音插了进来,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她微微前倾身体,那双总是很安静的眼睛下压抑着某种情绪,像是深海中的暗流。
“为什么……”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我,不容我闪躲,短暂的停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
“为什么你和蛇骨同学,看起来会这么亲密……在我看不见的那些地方,我不知道的那些时间里面,你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活动室里瞬间变得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投影仪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压力山大啊,不管是海堂的问题还是提问的方式,给我的感觉都是如此。
“就拿这个照片来说吧。”
我指了指幕布上那张被放大的、极具误导性的“喂水照”。
“纯粹是角度问题和误会,我帮蛇骨同学搬了个挺重的旧音响,喏,就是这个。”
我指了指放在我脚边的的音响。
“她买了饮料,但是我的手腾不开,看我狼狈,就顺手……嗯,就当是互帮互助好了。”
“这真的不是定情信物吗?”
“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桃绘里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将手撑在了音响上,我用脚抵住下面,避免被她推动了。
我实在是不想再多解释一遍,为什么有轮子的东西我要扛着走了。
“蛇骨同学的音响,我记得……”
糟糕了,差点忽略掉优希前轻音社键盘手的身份了,这种时候,只希望她能看懂我的眼神了。
“呃……对不起……我不该凑过来的……毕竟……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连谣言都没有热度……”
我是不是吓到她了……不管怎么说目的总归还是达到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了,轻音社内部最近有点小麻烦,她心情不太好,找我帮了点小忙,处理了一下交接问题,这也是帮忙的一环。”
我刻意避开了“契约关系”,以免助长谣言的传播。
“至于看起来很亲密,大概是因为蛇骨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不拘小节吧。”
“你倒是很了解她的性格。”
海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撑着脸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蛇骨同学确实很热情呢。”
虽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桃绘里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并且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开始剥。
“就是这样的。”
海堂依旧撑着自己的下巴,眼里的锐利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似乎还在掂量我解释里的每一个字,几秒钟后,她的手才终于放了下来。
“手,有点僵了……会做这种事情,倒也符合你的性格。”
海堂没再追问细节,比如到底是什么解决了“小麻烦”换来了喂水级别的“互帮互助”,也没再深究“不拘小节”的具体表现。
也许是从我的解释里找到了某种能说服她自己、或者说能让她暂时放下追究的理由。
毕竟,海堂也是那个曾被我的“举手之劳”从麻烦中拉出来的人,啊,用这种方式去博取她的信任总觉得有些狡猾了。
“谣言的事情,学生会那边说会帮忙解决的。”
我趁热打铁,准备将这件事情就此翻篇,豪作也点了点头,看来潮路那边和她打过招呼了。
“所以也不用太担心。”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借着投影仪光线的掩护,我瞥了一眼。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周六】
抬头,正对上海堂飞快移开、却又带着一丝提醒意味的目光。
“呼——好了好了,真相大白!”
桃绘里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拉开了窗帘,活动室瞬间被窗外涌入的自然光填满,驱散了人造光源的冷调。
“我就说慎也还没那个胆子脚踏N条船嘛。审判结束,无罪释放,可喜可贺!”
“轻音社……蛇骨同学她……没事吧?”
“嗯,解决得差不多了,她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问题似乎都在朝着被解决的方向发展啊,我也稍微可以放松一下了子了……
“砰!”
门被大力地推开,门口,一个背着巨大旧琴包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站在那里,正是我们刚刚还在讨论的主角——蛇骨蜜柑。
她的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明显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慎也!我要加入文学社!”
一瞬间,我感觉刚刚移开的那几道目光,又以更强的力度重新聚焦在了我身上,几乎要把我烧穿。
还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海堂已经动了,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有看我,径直走到我前面,隔开了我和门口的蛇骨。
“我才是文学社的社长,入社这种事情,你应该和我申请才对吧,蛇骨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