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角城墙崩塌的烟尘还未散尽，天启城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 “咯吱” 声 —— 那是 “九转天龙阵” 最后一道金色光柱在苟延残喘。光柱顶端的龙形虚影已经变得透明，鳞片上的符文像被蛀空的树叶，一片片发黑、碎裂，原本笼罩全城的光网，此刻只剩下几缕金色的丝线，在灰黑色的雾气中摇摇欲坠。
林幽站在护城河岸边，右手仍维持着前推的姿势。他掌心的归墟气息不再收敛，而是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顺着指尖疯狂涌出。那些黑雾不再是零散的雾气，而是凝聚成一道粗壮的黑色洪流，洪流表面翻滚着细密的暗纹，每一道暗纹都是一个微型的 “归墟漩涡”，路过之处，空气都被搅得扭曲、湮灭，连光线都无法逃脱。
“那是……‘寂灭归流’！” 城头上，白发老禁军突然发出绝望的呼喊，“祖父手记里写过，归墟行者的本命神通，能吞噬一切法则之力，连天地灵气都能化为虚无！”
话音未落，黑色洪流已经撞上了最后一道金色光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 “消融”。金色光柱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就像冰雪投入沸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变淡。光柱顶端的龙形虚影发出无声的咆哮，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被黑雾一点点裹住、拆解，最后化作点点金芒，消散在空气中。那些残存的金色光网丝线，更是在黑雾靠近时直接断裂，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咔嚓 ——”
城角的九座塔楼突然同时发出断裂声。支撑大阵的塔楼地基开始塌陷，墙体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缝，塔尖上的阵眼宝石纷纷炸裂，溅起的碎片落在地上，瞬间被归墟气息侵蚀成黑色的粉末。传承千年的 “九转天龙阵”，这座皇朝最坚固的屏障，就这样在林幽的一击之下，彻底瓦解。
护城河对岸的死士营士兵们脸色惨白。他们握着长枪的手在发抖，之前的决绝被恐惧取代。李嵩勒着马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那道黑色洪流缓缓退回林幽掌心，看着林幽一步步走向护城河，却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 刚才那一幕，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信心。
就在林幽的脚即将踏入黑水的瞬间，天启城的南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不是士兵，而是一队穿着紫色官服的使臣。为首的是当朝丞相王敬，他手里捧着一个镶金嵌玉的盒子，盒子上系着明黄色的绸缎 —— 那是皇室的信物。他身后跟着几个宦官，手里提着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脚步踉跄地跑到林幽面前，“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
“归墟行者大人！” 王敬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紧紧贴在地上，“陛下说了，只要您肯停手，皇朝愿将国库三成财富赠予您，还愿将公主下嫁，与您缔结秦晋之好！若您嫌不够，陛下还愿割让幽、并、凉三州，永为您的属地！只求您…… 只求您放过天启城！”
他身后的宦官们也纷纷跪倒，将手中的箱子举过头顶，箱子里的珠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刺眼的光，却照不进林幽那双纯黑的眼睛。
林幽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敬。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珠宝上，也没有落在那个镶金盒子上，而是落在了王敬腰间的玉带 —— 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玉带，玉带上的龙纹却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仓促间赶制的赝品。
“秦晋之好？” 林幽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们的公主，配吗？”
王敬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他想反驳，却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肩膀不停颤抖。
“三州之地？国库三成财富？” 林幽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你们以为，这些东西能抵得上我失去的一切？能抵得上那些因你们皇室的阴谋而死去的人？”
他抬起手，指尖的黑雾再次凝聚，化作一道细弱的丝线，轻轻点在王敬面前的箱子上。箱子里的金银珠宝瞬间被黑雾包裹，发出 “滋滋” 的声响，不过片刻，就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王敬吓得浑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身后的宦官们更是直接瘫倒在地，尿湿了官服。
“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 林幽的声音传遍了南门内外，“想要议和，可以。”
王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让玄重亲自来见我。” 林幽的目光扫过南门，像是能穿透城墙，看到皇宫深处，“让他把所有的真相都带来。否则，别说三州，就算你们把整个皇朝都献出来，我也会亲手将它化为归墟。”
说完，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使臣，径直踏入了护城河。
黑色的河水没过他的脚踝，却没有溅起丝毫水花。那些原本沸腾的黑水，在林幽脚下变得平静，像是温顺的宠物。河底的白骨在归墟气息的笼罩下，开始缓缓上浮，围绕着林幽的脚踝旋转，像是在为他引路。
城头上，赵武和士兵们看着林幽一步步从护城河里走过，看着他踏上天启城的土地，却连一箭都不敢射出。他们知道，反抗已经没有意义，大阵已破，死士营不敢上前，连丞相的求和都被拒绝，这座千年古城，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而皇宫深处，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
御书房里，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如纸。他面前站着两派大臣：以枢密院正使为首的激进派，主张调动皇宫禁卫，与林幽决一死战，“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保守派，则主张交出国师玄重，“牺牲一人，保全社稷”，两派大臣吵得面红耳赤，甚至拔剑相向。
“够了！” 老皇帝猛地一拍龙椅，咳嗽着说道，“玄重是皇朝的支柱，怎么能交出去？可…… 可林幽的力量，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啊……”
他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看着远处西南角崩塌的城墙，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皇室内乱，已经开始了。
而观星台上，玄重正站在占星仪前，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他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林幽，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容。
“终于来了。” 他轻声说道，将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你的‘寂灭归流’，比我预想的还要强。”
茶杯里的茶水，在他说话的瞬间，突然泛起一层黑色的涟漪，像是在呼应远处的归墟气息。
林幽已经走到了天启城的街道上。街道上空无一人，百姓们都躲在家里，门窗紧闭，只有偶尔传来的哭泣声和祈祷声。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会泛起一层黑色的纹路，纹路顺着街道蔓延，所过之处，街边的店铺门板、路灯柱子，都开始缓慢地腐朽、碎裂。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坚定。
真相，很快就要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