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眯着眼,看着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把玄知和知了都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一种久违的宁静感包裹着他,让他甚至有点……舍不得走了。
“喂,算命的。”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午后的慵懒。
“嗯?”玄知侧过头,墨镜滑下一点,露出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这地方……确实不错。”
江言望着被风吹得哗哗响的老树,语气随意,“适合养老。死了埋这儿估计都能多腐化两年。”
玄知笑了笑,还没接话,旁边的种子先炸了:你能不能想点阳间的事?!人家这儿风水宝地是给你当公墓用的吗?!
江言面不改色地把它拍开,继续对玄知说:“要不……”
他侧过头,嘴角勾起有点坏又有点帅的笑,“我就在这儿住下了?给你交房租,一天……五毛,怎么样?支持月付,接受砍价。”
玄知迎上他的目光,墨镜后的眼睛弯起,声音温和而清晰,没有半点犹豫:
“好啊。”
“……”
江言被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整不会了,准备好的讨价还价说辞卡在喉咙里。
他干笑两声,转回头去,强行挽尊:“算了,五毛太贵,通货膨胀受不了。我还是继续流浪吧,比较符合我忧郁的气质。”
“不用钱。”
“算命的,你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我可是正经人。”
“巧了,”玄知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我也是正经人。”
江言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戏谑和探究:
“是因为我像他,才这么说的吗?”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玄知的表情,“算命的,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玄知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汤,随即抬起头。
然后,他看向江言,目光没有任何闪躲,声音轻轻的:
“是啊。我喜欢他。”
噗——!!!种子瞬间在空中炸成一团乱光,等等!等等!这是可以说的吗?!这剧情是我不付费就能听的吗?!
江言确实被这过于坦荡的回答噎住了。
他张了张嘴,那句“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咂咂嘴,移开视线,嘟囔了一句:
“……你们算命的,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
“什么?没听清?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了谢谢!”
江言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不是……你这……你们很熟吗?至于…”
他罕见地有点语无伦次,逻辑混乱。
“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玄知侧过头,墨镜遮住了那双眼睛的情绪,“你说我暗恋他,我承认了。”
其实是玄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纯属看江言反应有趣,临时起意逗他。
但就凭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就算他在数学试卷上写abc,我也照抄不误。
江言扶额,感觉脑仁有点疼,转移话题,“所以你告诉我你对我这个‘像他的人’图谋不轨?”
“你可以这么理解。”玄知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往山下走去。
只有知了在旁边抱着猫,一下一下顺着毛,眼睛眨巴眨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没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江言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动弹。
种子围着他疯狂转圈:小江,江言!言之有理!难道…你…
“不是。”
江言:“我需要静静……顺便思考一下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
玄知?喜欢?游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时间悖论引发的感情纠纷吗?
他活了这么久,什么离谱事没见过?
但被一个疑似神棍还带着个迷你自己的家伙当面(间接?)告白,说喜欢一个像自己的人……这体验还真是头一遭。
荒谬中透着一丝离谱,离谱里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要是直接说喜欢他还好,毕竟自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喜欢上自己也是在所难免、情有可原的嘛。
但问题是他好像被当替身了!
这感觉就像你去买可乐,老板非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百事可乐,这能忍?
比起被告白,他更在意的是魅力竟然输给了本尊。
种子对江言的心理活动很是无语,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这种时候就别自恋了!种子问,所以……我们要跑路吗?还是……
“跑什么跑。”江言揉了揉眉心,声音闷闷的,“显得我多心虚似的。”
你难道不心虚嘛?
“我心虚个屁。”江言梗着脖子反驳,随即又泄了气般瘫倒,“……就是被当替身有点挫败了,算了先睡觉。”
心还真是大。
阳光太舒服,他几乎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蹭了蹭他的小腿。
低头一看,是那只小白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竹椅,窝在他腿边蜷成了一团。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谁准你上来的,收费的啊。”
手却下意识地落在猫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挠着。
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摩托车。
院子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变得缓慢而柔软。
风懒,云懒,只有种子还在兢兢业业地发光发热——字面意思。
就在这一人一球进行毫无营养的心里对话时——
“呜~嗷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坚持不懈的哼哼声从院子角落传来。
小知了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循声望去,大黄狗也支棱起了耳朵,连江言腿上的猫都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望向院门。
是前天知了送走的小狗崽之一,正用它的小短腿努力地扒拉着院门的缝隙。
毛茸茸的小脑袋拼命想往里挤,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尾巴却摇得像是装了马达。
知了有些惊讶地站起身。
江言:“它是不是在你身上装GpS了?”
小知了已经跑过去打开了院门。
小狗崽立刻欢快地扑进来,围着他的脚边兴奋地打转,尾巴摇成了螺旋桨,还试图去舔他的手指。
知了蹲下身,摸了摸小狗崽的脑袋,抬头看向江言,眼睛亮晶晶的:“它……自己回来了。”
那眼神,分明写着“我们能留下它吗,虽然它前天刚送人,但你看它多喜欢这里”。
江言嘴角一抽移开视线:“别看我,我就是一个蹭吃蹭喝的路人甲,没有发言权。这事儿得等一家之主……啊不是,是算命的回来定夺……”
小知了已经把小狗崽抱了起来,小狗崽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下巴。
江言重新闭上眼,听着风声、虫鸣、狗吠、还有小知了低声和小狗说话的声音。
此刻,风是暖的,肚子是饱的。
虽然腿上的猫有点重。
玄知算命回来时,夕阳已经把院子染成了蜜糖色。
他刚踏进院门,一道白色的小影子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围着他的布鞋兴奋地打转,嘴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玄知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脚下这团去而复返的小东西,又抬眼看向院内。
江言正瘫在竹椅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撸着猫,眼神飘忽,吹着不成调的口哨。
知了则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黄狗,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和一点点紧张。
玄知笑了笑,没问“它怎么又回来了”,只是温和地对小狗崽说:“饿了?”
小狗崽像是听懂了,尾巴摇得更欢,“汪”地叫了一声,虽然奶声奶气,但底气十足。
“行吧。”玄知弯腰摸了摸小狗崽的脑袋,“看来是缘分没尽。”
他看向江言和小知了:“那……就先留下?”
小知了眼睛亮了一下,轻轻点头。
江言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养。
于是,院子里正式多了一位新成员。
鉴于它对菜地里那些水灵灵的蔬菜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尤其是啃坏了两棵小白菜之后,江言大手一挥,赐名“菜狗”。
“简单,好记,贴合狗设。”江言对此十分满意,“小名就叫菜小狗。”
种子:……你能不能对狗生稍微尊重一点啊!
菜狗本狗——呃,本狗——似乎对这个名字毫无意见,叫“菜狗”它摇尾巴,叫“菜小狗”它摇得更欢。
接下来的几天,院子里彻底进入了“鸡飞狗跳”模式——字面意思。
菜狗充分展现了名字赋予它的使命。
不是在菜地里狂奔,就是在啃菜叶子,或者追着鸡满院子跑,偶尔还会试图和大黄摔跤。
虽然每次都被大黄一爪子按在地上摩擦,但依旧乐此不疲。
江言一边嫌弃菜狗智商感人,一边又会趁人不注意,偷偷把吃剩的肉骨头丢给它。
玄知看着菜狗叼着骨头欢天喜地地跑开,又看看假装望忧郁的江言,只是笑了笑,没戳穿。
小知了会蹲在菜地边,看着菜狗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