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晚餐向来精致，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骨瓷餐具，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然而，这顿晚饭的气氛却并不如餐具那般温润和谐。
沈母南书仪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次子沈知砚身上，开始了今晚的主题：“知砚，你和妍妍订婚也快一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呢？”
她语气温和，但话里的催促意味不言而喻，“你看看你大哥大嫂，孩子都有了，你们俩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主位上的沈父沈奕宸放下汤匙，沉声应和：“你母亲说得对。先成家后立业，古话总有道理。
你和陈妍年纪都不小了，事业也稳定，是该考虑下一步了。”
坐在沈知砚斜对面的妹妹南知夏，闻言立刻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食物，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沈知砚面无表情地放下碗筷，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爸，妈，我和妍妍工作都忙，她最近刚在集团里站稳脚跟，正是关键时期。结婚的事，急不得。”
“怎么就不急了？”南书仪微微蹙眉，“你大哥大嫂难道就不忙吗？不也把家庭经营得很好。总这么拖着，对人家妍妍也不负责。”
沈知砚心中默然。
他与陈妍本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商业联姻，一份有期限的合同。
如今父母催婚日紧，陈妍在陈氏的地位也已稳固，这份合同，确实是时候终止了。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思绪，淡淡道：“行，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这句“考虑”，在父母听来是松口，只有他自己知道，考虑的是如何干净利落地结束这场戏。
几天后，一家隐私性极佳的高档咖啡厅包厢内。
沈知砚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五分钟，他习惯于掌控节奏。
当陈妍踩着高跟鞋准时推门而入时，他刚刚浏览完一份电子文件。
陈妍今日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气场强大。
她在他对面落座，点了一杯手冲瑰夏，侍者离开后，包厢内只剩下悠扬的爵士乐和若有似无的咖啡香气。
“妍姐，”沈知砚开门见山，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是谈判桌上惯有的冷静，“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解除合同了。”
陈妍似乎并不意外，她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刚送上来的咖啡，眼皮都没抬一下：“为了你们公司那个小明星？”
沈知砚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什么？”
他确实没料到陈妍会直接点出这个名字，而且语气如此笃定。“跟她没多大关系。”
他迅速否认，声音依旧平稳。
“那就是有关系咯。”陈妍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你想解除合同，当然可以。毕竟当初这份‘恋爱并订婚’的协议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但是，”她顿了顿，放下银质搅拌勺，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有两个条件。
第一，解除婚约的理由，必须是对我有利的一方，比如性格不合，或者是我主动提出，不能影响我在公司和家族里的声誉。
第二，我需要补偿。”
沈知砚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审视着对面这个精明的女人：“妍姐，第一个要求合情合理，我可以答应。但这第二个……恐怕不行。”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获益不浅。
我不仅帮你挡掉了那些苍蝇，也利用沈家的影响力，间接帮你稳固了在陈氏集团的地位。与我订婚，你从未吃亏。”
陈妍闻言，冷嗤一声，红唇勾勒出一抹略带讽刺的弧度：“不愧是沈总，万事以利为先，算得清清楚楚。
但沈总似乎忘了，与我们陈氏合作的这段时间，星瀚集团旗下的几个项目，也获得了陈氏不小的助益吧？
只谈一方付出，这可不像沈总一贯公平的风格。”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啜饮一口，才不紧不慢地继续：“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沈总前段时间主导开发的那几个前景不错的新项目，我要独家赞助权。”
“陈总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沈知砚的眼神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陈妍笑了笑，放下咖啡杯，从容地从随身的爱马仕手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沈知砚面前。
“凭我这里，可能有一些沈总会感兴趣的小东西。”
沈知砚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照片。
照片的角度有些刁钻，但能清晰地辨认出是他，以及“陈宴熙”。
有两人前一后进入公寓楼的，有在车库短暂交谈的，虽然并无过分亲密的举动，但在有心人眼里，已足够编织出无数香艳的故事。
沈知砚的目光从照片上扫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陈总为什么认为，这些捕风捉影的照片能威胁到我？”
他沈知砚的花边新闻从来不少，不少人想跟他炒绯闻，他并不在乎。
陈妍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她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笑道：“我本来也没想过，靠这几张照片就能威胁到沈总你呀。”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我只是想提醒沈总，我既然能拿到这些，并且选择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自然有我的用意。
如果……这些照片，不小心流传出去，被媒体过度解读，再不小心被你家那位一心催婚的沈太太看到，你猜，她是会更生气你‘出轨’一个小明星，还是会更急着把你和陈家的婚事坐实，以绝后患？”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到时候，你想顺顺利利解除婚约，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沈太太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
沈知砚沉默了。
南书仪若是认定他对陈宴熙“认真”了，为了断绝他的“念想”，很可能会用更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与陈妍结婚。
这确实比几张单纯的照片本身更具威胁力。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只有咖啡机工作的细微声响。
许久，沈知砚才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妍：“可以。独家赞助权可以给你，但仅限于我私人主导的那几个新项目。
并且，婚约正式对外宣布结束的时间，决定权在我。”
陈妍知道这已是沈知砚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满意地笑了，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成交。”
两只手礼节性地一握，随即分开。
陈妍拿起包，站起身，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包厢。
沈知砚独自坐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在那些照片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陈妍比他想象得更聪明，也更懂得如何利用手中的筹码。
解除婚约的道路，似乎比预想中多了一点小插曲。
他拿起手机，屏幕漆黑，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