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
穆辞盈扬眉问道:“不想对我喊打喊杀,质问我为何有此恶毒心性?”
容九旒定定地看着她,反问:“阿盈,你是这样的人吗?”
穆辞盈一时无言。
按照她的心性,她得爽快地承认“是,我就是这样恶毒的女子”。
可她此时却莫名起了些叛逆,既对着容九旒,又对向她自己,因此既不愿遵循过往在他心中的恶毒形象,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被逼无奈的好人,这样倒显得像是真被容九旒教导好了似的。
容九旒却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相信阿盈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这样笑着,便又在穆辞盈柔声递过毒酒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穆辞盈看着他饮下后,心里却盘算着要揪出殷裂素,将此地的隐秘盘问个七七八八,再决定对容九旒动手的力度。
而如无意外,殷裂素恐怕就在这几日,便要找上门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殷裂素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夜间容九旒已经睡下,而她心神不宁,秉烛游于后园时,殷裂素便从墙头翻进来。
她看着,就忍不住嘲笑:“你不是鬼么?还需要亲自动脚爬进来?”
她嘴里说着调笑的话,却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向殷裂素的脖子,只在距离毫厘之间的地方,停了下来。
“说说看,你的筹码。”
穆辞盈轻描淡写地说道,甚至有闲暇仔细观察殷裂素的神情。
殷裂素的神情,有一瞬的崩裂,而后说道:“殷将时那小子,向来克制守礼,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王后?”
穆辞盈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殷裂素这个名字,现在在外面已经是个死人了,殷王室能有你这样的死人,又如何容不得我放肆?你既然有求于我,那么就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殷裂素沉默了片刻,对于生的渴望还是占据了上风。
在此地像个木偶人一样作威作福,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柄而已。
他的嘴唇动了动,相当艰难地说道:“我曾是晏长曦夫妻的好友,可后来我杀了薛静女。于是他便同我反目成仇,刻意要报复我,将我留在此地折磨。
他与薛静女不得白首,当然见不得你和你那姘头过得有滋有味。所以,你如果不想死,那就尽快动手。”
穆辞盈没有对他话里隐藏的信息追根究底。
等她破了这处地方,亦或者从容九旒心里找到令牌,她都能见到晏长曦。
到时候,她亲自逼问便知。
“好,多谢。”
穆辞盈平静地说道,而后地底冒出疯长的藤蔓,把殷裂素捆了个结结实实,又将他残存的元气一点一点汲取。
她不可能相信一个曾经想杀她的人的话,所以除了容九旒那边,她暗地里将她所经过的地方都铺满了她的叶子,稍一催动就能捆缚住整个幻境。
至于容九旒……
穆辞盈平静地望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人,那柄含光剑就被他握在手上,成了她今生今世的克星。
“我知道你给我下了药”,容九旒却在她的警惕下,席地而坐,将含光剑放于身前,“即便第一次没有察觉,后来那东西进入我的体内,又被你端来一次又一次的毒酒毒茶后,我已经知晓了。”
“不需要你动手,我自己来。”
他丝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划开胸膛,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哼都没有哼一声,直至剖开心脏,看到那枚令牌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阿盈”,他将那枚令牌推至穆辞盈的面前,说道,“我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我不能杀了我的妻子,也不能背叛我的宗门。所以,我把我的命给你。只求……”
他快要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却还勉强说道:“我们过往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你要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穆辞盈饶是再镇定,也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惊骇之色。
她甚至以为,这又是容九旒的阴谋。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在她还未曾举起屠刀时,就主动投降了。
她蹲下身,捡起那枚令牌,仔细地端详着,见其质如白玉,其上雕刻了四时花纹,便知这是用菩提树根所制的号令四时的令牌。
风雨雷电乃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在它的掌控之下,只是需顺时而行,不得戕害无辜生灵。
仙界拿着这东西没什么用,就给了晏长曦用来为非作歹,只可惜如此一来,耗费的不过是这条长生种的命。
穆辞盈有些麻木地想着。
在确认了令牌的真假以后,容九旒的所作所为再没有一丝的虚假。
她心底忽然涌上了一丝难过,说道:“我记得,你要我答应你,不能伤害修行的人族,除非他们罪有应得。那么,我答应你了。”
容九旒当即释然地笑了笑,捂住心口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好累啊,忙忙碌碌了好几趟,却反倒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但好歹这一次,他终于能做到了。
穆辞盈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你要死?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穆辞盈气得发抖,而后用了她藏在容九旒体内的菩提叶,将他破败的身躯一点一点勾勒缝补好,从死亡线上把他拉了回来。
她恨容九旒不假,可她跟他纠缠了如此之久,更不能容忍他这样轻松地就死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就放弃我?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好好好,好得很!”
“我虽不知,你为何非要我答应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但那定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你心里所谓的大义。”
“我想不明白,你为何始终视我为威胁,要么欲将我除之而后快,要么就要丢下我一走了之。仿佛我是个无足轻重,任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你不信任我,那么我要诅咒你,你要失去你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傲骨,以及你爱惜的名声大义。如此一来,我们过往的一切才能够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