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里，红汤翻滚。
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朦胧的纱帐。
陈飞的竹筷轻巧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风狼肉，在沸腾的汤底中轻轻一涮。
“少族长以为，这些妖兽尸体价值几何？”
哈鲁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古铜色的脸上写满困惑：
“除了能炼器的几处部位，剩下的不都是废料吗？”
肉片在红汤中沉浮七次，
陈飞手腕轻抖，将其夹出后在特制酱料中一蘸，稳稳放入哈鲁克面前的青玉碗中。
“若是铁克城愿以玄钢武器收购这些‘废料’呢？”
哈鲁克的筷子悬在半空，铜锅下的炭火突然爆出几点火星，映得他瞳孔骤缩。
“那各城猎妖队就会...”他喉结滚动，“争先恐后为我们剿灭妖兽？”
“正是。”
陈飞又涮了一片赤瞳魔猿肉，肉片在红汤中卷曲变形，
“令尊更可指定优先收购的品种——
比如那些常在铁克城边境作乱的。”
哈鲁克猛地拍案，震得铜锅里的红汤荡起涟漪：
“妙计！如此剿妖压力便分散到各城！”
他眼中精光闪烁，古铜色的脸庞泛起兴奋的红光：
“更妙的是个良性循环——
各城杀妖得器，实力愈强；实力愈强，便能猎杀更多妖兽！”
两人举杯相碰，酒液入喉如烈火灼烧。
哈鲁克突然僵住，盯着锅中沉浮的肉片：
“等等...这妖兽肉的处理之法...”
陈飞的筷子轻轻按住那片即将煮老的魔猿肉：
“少族长，铁克族如今便似这块肉。”
见哈鲁克皱眉，他继续道：
“九转玄钢术已令各方垂涎。”
肉片被夹起时，酱汁滴落在青玉案上，如凝固的血迹，
“若再叫人知晓你们能将‘废料’化作灵食...”
“啪！”哈鲁克的筷子砸在桌案上。
他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见万千刀剑直指铁克城。
“一术为机缘...”
陈飞紧盯着哈鲁克双眼，“双术铁克族守不住！”
“我明白了！”
哈鲁克霍然起身，魁梧的身躯在帐内投下摇晃的阴影。
他来回踱步，战靴将青玉地砖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父亲说得对，是我太贪心...”
突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
“但这交易必须继续！只要严守妖兽肉的秘密...”
铁克城演武场上，妖兽尸体堆积成山。
“用玄钢武器换这些腌臜物？”
铁战族长铁灰色的眉毛紧锁，摩挲着手中玄钢长枪：
“镇妖军究竟意欲何为？即便换些粮草也好理解...”
一袭青衣的木清霜若有所思：
“此举确能削弱妖族。
往日这些尸体，除少数可炼器部位外，
不是焚毁便是丢弃，反倒又成了妖兽的口粮。”
“但代价...”铁战掂了掂玉简，“玄钢武器乃我族立身之本。”
“族长！”
铁山抱拳上前，玄铁护腕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镇妖军只说要收购，却未定价格！”
见铁战挑眉，他继续道：“我们可按‘有用部分’定价。
譬如赤瞳魔猿，只计那对可炼器的眼珠价值，其余权当添头！”
铁战转向铁山，拍了拍他肩膀：“善！就依此计。
传令明日开始收购，但这价格...当由我族说了算。”
铁山回头指向城外：“既如此，首批当优先收购那些常来犯境的...”
铁克城的告示一出，附近城池为之震动！
——妖兽尸体可换玄钢武器！
折算下来，价格竟不足往日四成！
“铁克族莫不是疯了？！”
各城议论纷纷。
猎妖队、佣兵团乃至散修尽皆沸腾。
青木城议事大殿内，木天雄放下手中玉简：
“铁克族意欲何为？！”
下方谋士战战兢兢：“城主，恐防有诈...”
“诈？”
木天雄冷笑，“纵有阴谋，这便宜也得先占！”
他豁然起身：“传令！所有猎妖队即刻出动，专杀铁克城指定妖兽！”
黑石城酒馆中，刀疤壮汉举碗狂笑：
“兄弟们！妖兽尸体都能换玄钢武器了！”
满堂佣兵眼冒精光，酒碗碰撞声不绝于耳：
“走！专杀那几种值钱的！”
短短三日，铁克城外已排起长龙。
各路人马拖着妖兽尸体，叫嚷声此起彼伏：
“三阶赤瞳魔猿一具，换玄钢长刀！”
“二级风狼五头，换短剑！”
“三阶铁甲犀牛三只，换战斧！”
王城使者的车驾在黄昏时分抵达铁克城东门时，车轮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为首的紫袍使者掀开车帘，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景象与他沿途所见截然不同。
三丈高的玄钢城门外，竟排着蜿蜒数里的队伍。
背着妖兽尸体的散修、驱赶着兽车的猎妖队，与挑着灵米蔬果的凡人商贩摩肩接踵。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各种气味混杂的奇异气息。
几个铁克族战士正在城门右侧的收购点清点货物，
玄钢武器碰撞的脆响混着讨价还价的喧闹声，竟显出几分荒诞的生机。
“大人小心！”随行侍卫突然拔剑。
一头三眼魔狼的尸体从板车上滑落，腥臭的血液溅在使者车驾前。
那拖着板车的疤脸汉子却咧嘴一笑：
“新猎的！眼珠子完好，能换两把玄钢匕首哩！”
紫袍使者皱眉望向城门两侧——
原本空旷的郊野竟凭空多出两座耳城，清一色玄钢为骨、青石为墙。
城头上巡逻的除了铁克族战士，竟还有穿着各城服饰的修士。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座耳城的瓮城里都堆着小山般的妖兽残骸，
数十名凡人正在铁克族匠人指挥下分解处理。
紫袍使者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铁克族匠人们动作麻利地剖开妖兽尸体，
熟练地剜出眼珠、剥下特定部位的皮毛，或是斩断蕴含灵力的尖爪。
然后整齐地码放，由专人运往城内。
而剩余的血肉骨骼，则被随意抛入一旁的深坑。
堆积的残骸几乎与地面齐平，散发着妖气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几只野狗在坑边徘徊，时不时叼走一块碎肉。
“大人请看，”随行侍卫低声道，“他们只取了炼器材料，其余都当垃圾处理。”
使者没有答话，目光追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凡人老汉。
那老汉佝偻着腰，趁守卫不注意时迅速从坑里捞出一块带肉的骨头，塞进怀中破布袋里。
不远处几个妇女也如法炮制，有个胆大的甚至整条拖走了半截风狼前腿。
“站住！”一个铁克族战士突然厉喝。
那拖狼腿的妇女吓得僵在原地，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