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公寓里的遮光帘拉得死紧。七八块屏幕围成半圈幽幽发亮，泡面桶和能量饮料罐在脚边堆成小山。键盘敲击声又快又密，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电子雨。“搞定！”王皓猛地后仰，电竞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论坛搭好了，保证亲妈都认不出来。链接已经塞进那孙子的加密邮箱了。”
陆小凡盯着主屏幕上那个不断旋转的像素笑脸，喉咙发干。沈心怡递过来一块数位板，声音压得很低：“画吧。按你哥的风格，画他们最想看到的东西。”陆小凡接过笔，指尖冰凉。他闭上眼，努力回想哥哥速写本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癫狂的构图，再次睁眼时，笔尖已在屏幕上划出第一道浓重的黑色弧线。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提示框。【用户“收藏家”已进入临时会话】。王皓吹了声口哨：“鱼咬钩了。这混蛋套了至少七层代理，跳板横跨三个大洲。”沈心怡立刻俯身看向副屏上滚动的数据流：“对话节奏放慢，用他们内部的暗语试探。注意他每个用词的间隔时长。”
收藏家：【新作？风格很眼熟。但缺乏……打磨。】
拾荒者：【粗粝才是本色。打磨过头就死了。】
收藏家：【你认识“星辰”？】
拾荒者：【星星早就坠毁了。现在该看月亮。】
陆小凡额头渗出细汗，每一句回复都像在走钢丝。沈心怡快速检索着过往案卷中的关键词，低声提示：“下一句提‘颜料’，看他的反应。”
收藏家：【月亮需要特殊的颜料。你备好了？】
拾荒者：【老地方。码头区三号仓库，明晚子时。】
陆小凡故意抛出一个错误地址。王皓同时启动了埋藏在链接深处的追踪程序，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升。高远沉默了整整两分钟，仿佛在评估这突如其来的邀约。
收藏家：【时间太仓促。而且……月亮讨厌潮湿。】
沈心怡猛地抓住陆小凡的手臂：“他在怀疑。立刻补一句和‘干燥’有关的暗语，快！”陆小凡手指发抖，几乎握不住笔。他忽然想起哥哥最后一幅画角落里的那轮枯月。
拾荒者：【仓库顶棚破了个洞，月光晒得地板很干。】
进度条突然跳动了一下，突破百分之七十。王皓压抑着兴奋低吼：“他信了！正在深度解析图片元数据，木马开始植入！”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动态笑脸符号，旋转着化作像素尘埃。高远最后留下一行字：【很有趣。期待亲眼见证。】
“定位锁死了！”王皓猛地一拍桌子，“就在观海俱乐部地下三层！信号源绝对静止，大概率是他的老巢！”陆小凡瘫倒在椅子上，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沈心怡抓起通讯器：“李队，目标已上钩，位置确认。请求按原计划部署收网。”
通讯器那头传来李建国沙哑的回应：“收到。外围小组立刻……”话未说完，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打断。赵伟的声音切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行动终止！重复，所有单位原地待命！这是周局的直接指令！”
王皓公寓的门被猛地撞开。赵伟带着两名穿着督察制服的男人闯了进来，脸色铁青。“技术科监测到未经备案的非法网络入侵行为。王皓，你的临时权限被冻结了。”赵伟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目瞪口呆的三人，最后落在陆小凡脸上，“至于你……别再添乱了。”
主屏幕上，代表高远真实位置的光点依然稳定地闪烁着。王皓徒劳地试图绕过权限封锁，键盘被砸得砰砰响。“妈的……只差最后一步！”沈心怡仍握着失去信号的通讯器，指节捏得发白。陆小凡看着那枚光点，又看看赵伟冰冷的侧脸，忽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赵警官，”话音轻得像耳语，“你这么急着表功，是怕我们……真的抓住他吗？”赵伟的表情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