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天地间并未陷入惯常的深蓝暮色,而是被一种诡异的、如同稀释过的墨汁般的昏暗所笼罩。天空中的云层低垂,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仿佛凝固的血块。空气粘稠而沉重,带着刺骨的阴寒和硫磺般的恶臭,那是邪能浓度达到极致的表现。
银月部落,寂静无声。
所有战士都已进入预设的防御位置,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围墙、箭塔和掩体之后。他们的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祖地方向那片如同活物般蠕动翻腾的黑暗。孩童和体弱的族人早已被安置在最坚固的地下石室中,由专人守护。
祭坛前,苍曜与苏叶并肩而立。
苍曜一身银甲,在昏暗的天光下依旧耀眼,他手持象征着银狼部族权柄的古老骨杖,金银异瞳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仰望着那轮正在被无形阴影缓缓蚕食的月亮。苏叶站在他身侧,一身素白的长袍(由部落雌性连夜赶制),长发仅用一根月光苔编织的发带束起,神色肃穆而平静。她手中紧握着那枚翠玉药符,能清晰地感受到祖地石碑传来的、越来越急促的共鸣。
没有冗长的祷文,没有喧嚣的鼓乐。苍曜猛地将骨杖顿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响了战争的丧钟!
“狼神在上!银月永存!”
他仰天长啸,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不屈的意志和决死的战意,传遍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吼——!!!”
所有战士同时以拳捶胸,发出震天动地的狼嚎作为回应!这是赴死的誓言,是守护家园的最后呐喊!
仿佛是被这战意所激怒,又或是“蚀月”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轰隆隆隆——!!!
祖地方向,传来了如同万马奔腾、又似山崩地裂的恐怖巨响!那片翻涌的黑暗如同决堤的洪流,终于彻底爆发了!
肉眼可见的、由纯粹邪能构成的黑色浪潮,高达数十米,裹挟着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和碎石断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银月部落汹涌扑来!浪潮所过之处,大地被腐蚀消融,留下深不见底的沟壑,连空气都发出被污染撕裂的悲鸣!
而在那黑色的浪潮前沿,是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邪能造物!它们有的如同放大无数倍的腐烂毒虫,有的则是完全由骨骼和怨念拼凑而成的畸形怪物,更多的则是没有固定形态、不断扭曲变化的阴影聚合体!它们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嘶吼,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赤芒!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那浪潮的上空,数个气息强大的阴影人形悬浮着,如同指挥着死亡军团的魔神。为首的一个,身形格外高大凝实,手中握着一柄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长枪,枪尖直指银月部落,正是之前与苍曜交手过的那个强大存在!
“为了主上的荣光!碾碎他们!”阴影统领发出尖锐的精神咆哮,如同进攻的号角!
毁灭的狂潮,瞬间淹没了部落外围布置的第一道陷阱区!那些足以让强大魔兽殒命的深坑尖刺,在如此规模的邪能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填平、摧毁!只有苏叶刻画的那些简易净化法阵,在触发时爆发出短暂的翠绿光芒,将靠近的少量邪能造物灼烧成灰烬,但相对于庞大的兽潮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黑色浪潮几乎毫无阻滞地,狠狠撞上了银月部落加固过的围墙!
嘭——!!!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整个部落都在剧烈震颤!围墙上的净化晶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邪能疯狂抵消,发出连绵不绝的“滋滋”声。巨石垒砌的墙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腐蚀,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
“放箭!!!”
岩爪声嘶力竭的怒吼在围墙上炸响!
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将附着着微弱净化之力的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箭雨落入黑色的潮水中,不断有邪能造物被射成筛子,哀嚎着化为黑烟,但更多的怪物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向上攀爬,用利爪、用腐蚀性的体液、用纯粹的能量冲击,疯狂攻击着围墙和上面的战士!
近战战士们怒吼着,将爬上墙头的怪物砍翻、挑落。刀剑与利爪碰撞,怒吼与惨叫交织,鲜血(大多是黑色的污血)与破碎的肢体四处飞溅!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白热化阶段!
苍曜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城墙的防守。他站在祭坛高处,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金银异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速扫视,寻找着敌人的薄弱环节和指挥节点。
苏叶则站在他身侧,翠玉药符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她将刚刚恢复不多的生命能量,化作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虫,精准地飞向那些受伤较重、或者被邪能轻微侵蚀的战士。光点融入体内,迅速稳定伤势,驱散邪能,让战士们得以继续战斗。
她的领域雏形并未展开,那是最后的底牌。但她此刻所做的,如同在汹涌的黑暗潮水中,点亮一盏盏不灭的生命之灯,顽强地支撑着防线。
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杀之不尽,斩之不绝!围墙在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已经开始出现局部的坍塌!越来越多的邪能造物涌入部落内部,与守军展开了更加惨烈的巷战!
“王!东侧围墙缺口!快守不住了!”一名满身浴血的战士踉跄着跑来汇报。
苍曜眼中寒光一闪。
“这里交给你。”他对苏叶说了一句,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银金流光,如同陨星般砸向东侧那个巨大的缺口!
净蚀银焰轰然爆发,如同在黑色的潮水中投入了一颗太阳!银焰所过之处,邪能造物如同冰雪消融!苍曜手持长剑,如同战神降临,每一剑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将涌入缺口的怪物成片地蒸发、斩灭!
他的加入,暂时稳住了东侧的防线。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邪能浪潮无边无际,而战士们的体力和能量,却在飞速消耗。
苏叶看着在敌群中纵横厮杀的苍曜,又看了看周围苦苦支撑、不断倒下的战士们,心中如同被烈火灼烧。
她抬头望向天空,那轮明月已被阴影吞噬了大半,只剩下边缘一圈凄惨的血红色光边。
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来临。
她握紧了药符,感受着祖地石碑传来的、越发急切的共鸣,以及体内那蛰伏的领域种子。
是时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