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酒坊旁,那片曾经杂草丛生的广阔荒地上。
几座挑高超过常规双倍、墙体厚实的红砖厂房,早已拔地而起。
这是王昆早就规划好的、他未来工业帝国的起点。
他指着这片充满粗犷工业风格的厂房,对身边正一脸新奇的左慧和凯瑟琳,用一种画大饼的语气,宣布着他的野望:
“别看现在这里还是荒地一片。”
“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天天冒着黑烟的钢铁森林!”
“火柴厂、纺织厂、罐头厂……老子的工厂,要从这里一直铺到那边的山脚下!”
……
火柴厂那间最宽敞的厂房内。
几台从德国远渡重洋而来的、造型复杂的机器,已经被卸了下来。
几个满身油污、金发碧眼的德国工程师。
正在指挥着一群刚招来的、笨手笨脚的中国工人,进行着初步的安装。
为首的,是一个名叫“汉斯”的德国工程师。
这家伙留着两撇可笑的、向上翘起的威廉二世式的小胡子,脸上写满了日耳曼人特有的傲慢和对这片土地的鄙夷。
他手里拿着一根铁尺,对着周围的中国工人指手画脚,嘴里不停的用德语抱怨着什么。
王昆听不懂德语,但他能从那家伙的语气和表情里,听出那绝不是什么好话。
凯瑟琳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她小声的为王昆翻译道:“王,这个家伙……在骂我们的工人是‘愚蠢的黄皮猴子’,说他们连猪都不如。”
就在这时,汉斯又因为一个工人没有听懂他的指令,放错了垫片的位置,而彻底爆发了!
他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个工人,用铁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昆虽然听不懂,但那侮辱性的词汇和手势,却是世界通用的!
王昆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那个汉斯,竟然又将矛头对准了他!
他拿着一张画满了复杂线路的德文图纸,气势汹汹的走到王昆面前,用生硬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大声的嚷嚷道:
“王先生!我说过了!
这台机器的‘传动轴承’,在运输过程中,肯定被你们这些野蛮人给损坏了!
现在,它根本无法和主动轮啮合!
哦上帝,这简直就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你们中国人,根本就不配使用我们德意志帝国精密的机械!”
王昆冷冷的看着他。
他前世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的工科狗,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大学。
几次碰壁后,也就不再努力,就躺平了。
但这点20世纪初期水平的破烂机械图纸,在他眼里跟小孩子的玩具没什么区别。
他连那张图纸都懒得接,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然后直接用一口比汉斯流利得多的英语,猛烈的回击了过去:
“闭上你的臭嘴!你这个来自欧洲的白垃圾!”
“你哪只眼睛看到轴承装反了?!”
“还有你再敢用‘黄皮猴子’这个词,来侮辱我的工人。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塞进你的屁眼里去!”
这番粗俗充满了暴力威胁的话,当场就把那个傲慢的德国佬给镇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昆,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在他眼中,只是个有点钱的“乡下土财主”,竟然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
还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就不怕外交纠纷吗?
没等汉斯反应过来,王昆已经不耐烦的走上前去。
他甚至连图纸都没再看一眼,只是在那台复杂的机器上扫了一圈。
然后伸出手指,用力敲了敲机器侧面一个毫不起眼巴掌大小的齿轮。
“这里,”他用英语,冷冷的说道,“把这个‘过载保护离合器’的方向,给我调转一百八十度。”
他又指向另一处被油污覆盖的阀门。
“还有那里,那个‘润滑油路’的主阀门,现在不能打开!
要等机器预热之后,再打开!
你这个蠢货,连说明书都没看明白吗?!”
汉斯当场就懵了!
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张复杂的图纸,又抬头看了看王昆指的那个位置……
他发现,王昆说的,竟然……竟然比他这个专业的机械的“专家”,看得还要准!还要透彻!
这……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汉斯的老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嘴硬的狡辩道:“你……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不信!除非……除非你跟我比试一下!
我们来比谁能更快的,将这台机器组装起来!”
王昆听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德国佬,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跟你比试?”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比?”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汉斯,用一种极其羞辱的语气,说道:
“搞清楚你的身份!我是出钱的东家!是你的老板!而你,只是老子花钱雇来干活的一条狗!”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再他娘的敢跟主人龇牙,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
“信不信,把你埋了,你家里人找都找不到!”
这话一下子,就把几个白佬给吓住了。
看着几个德国佬那一脸吃瘪、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屈辱表情,凯瑟琳心里暗爽不已!
自己的男人好霸气!
她走上前抱着胳膊,用女王般的姿态给他们下了最后的通牒:
“听着!先生们!这位王先生,是你们的老板!也是我的男人!”
“以后,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就是上帝的旨意!”
“谁要是再敢在这里叽叽歪歪,或者偷懒耍滑,小心我一分钱工钱都不给你们!让你们自己游回德国去!”
几个德国工程师,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感觉自己的白人自尊,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技术上被一个他们眼中的“土着”,给无情的碾压了!
而他们心目中的“白人女神”,还成了这个“土着”的玩物和帮凶!
但看在那丰厚得离谱的工钱的份上,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的,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干活的态度,瞬间就老实了许多。
……
与此同时。
酒坊门口,贴出了一张火柴厂招工的告示。
这个消息,瞬间就引爆了十里八乡!
告示上,用最简单的大白话,写的清清楚楚:
凡进厂当工人者,不仅管三顿饱饭,而且顿顿都有白面馒头!
一个月,还能拿到一块半的现大洋工钱!
这待遇肯定不能跟大城市的熟练工相比,他们按照计件一个月就能赚十几块大洋。
但这里是鲁南乡下,一个个腿上泥还没洗净,王昆还要找人培训,加上伙食上又不克扣他们。
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地主老财的心腹长工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本村和附近村子的青壮们,几乎都要挤破了头,抢着来报名!
王昆让左慧亲自负责筛选,只挑那些手脚麻利、身家清白、老实本分、能吃苦耐劳的。
……
王家大院。
宁可金一脸郁闷的,来找王昆“诉苦”。
“妹夫啊!你可把我给害苦了!”
他指着外面那人山人海、堪比赶集的招工场面,大倒苦水:
“你看看!你看看!我那支好不容易才拉起来的团练,现在人心都散了!”
“一半的人都吵着闹着,不给我扛枪了,要跑来给你这个资本家,当工人扛活了!”
他正抱怨着,又看到凯瑟琳正亲昵的,端着一杯刚磨好的咖啡,送到了王昆的嘴边。
两人还时不时的,用他一句也听不懂的洋文,笑着说些什么悄悄话。
宁可金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那眼神里,充满了男人都懂的羡慕、嫉妒,但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选择了视而不见。
妹妹都不管,他费这个神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