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棠产后虽元气大伤,但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她自身深谙药膳之道的辅助下,身体恢复得比常人要快上许多。
望着摇篮里那两个虽然仍有些皱巴巴、却一日比一日白嫩可爱的小人儿——四皇子萧晨与三公主萧澜,她心中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柔软、喜悦与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份宁静的幸福感,却很快被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根深蒂固的宫廷育儿习俗所打破——那便是捆绑“蜡烛包”。
依照宫中乃至天下通行的旧俗,新生儿出世后,需用特制的襁褓将其身躯,尤其是双腿,紧紧包裹束缚,捆扎得笔直僵硬,美其名曰“蜡烛包”。
世人皆信,此法能使孩子腿脚长得笔直,有效防止日后出现罗圈腿。
负责照料两位小主子的乳母与经验老道的嬷嬷们,自然是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地按照祖辈传下来的老法子,将四皇子与三公主包得如同两个精致却动弹不得的小包裹。
苏晚棠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蹙起。她来自现代,深受科学育儿观熏陶,深知这种严重束缚婴儿肢体的包裹方式,非但无益,反而会阻碍其髋关节的自然发育,长期如此甚至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解开,立刻解开。”她声音虽因产后虚弱而略显低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可绑得如此紧束,尤其是双腿,需得让孩儿们能自由屈伸活动。”
乳母与嬷嬷们面面相觑,为首的掌事王嬷嬷面露难色,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回话:“贵妃娘娘容禀,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呀。自古至今,无论天家贵胄还是平民百姓,皆是这般包裹婴孩的。绑得紧实,孩子方能长得身板挺直,免于罗圈腿之患……老奴们也是按章办事,不敢怠慢。”
“本宫说不必如此,便不必如此。”苏晚棠倚在引枕上,目光清亮而坚定,“日后照料皇子公主,只需用柔软透气的棉布轻轻围裹,足以保暖即可,绝不可束缚其手脚,阻碍其活动。”
王嬷嬷见贵妃态度坚决,不敢违逆,只得喏喏应下,指挥众人将襁褓解开。
然而,她们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不认同与忧虑,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此事很快便如风般传遍了六宫。
德妃刘姝和前来承乾宫探视时,见到两位小主子竟未被捆扎“蜡烛包”,小小的四肢在柔软的襁褓中得以自由活动,便忍不住委婉劝道:“妹妹疼爱孩儿之心,姐姐感同身受。只是这‘蜡烛包’毕竟是老祖宗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总有其道理。姐姐当年养育大公主时,亦是如此,如今玥儿腿型不也是好好的?妹妹初为人母,许多事情上,多听听积年老嬷嬷的经验,总归是稳妥些,免得日后孩儿腿型若真有差池,追悔莫及呀。”
德妃的话,实则代表了后宫绝大多数妃嫔乃至勋贵命妇们的普遍看法。
在她们眼中,瑾贵妃此举无疑是恃宠生骄,标新立异,连养育皇嗣这等大事都要违背祖制,实属不该。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股风竟悄然吹至前朝。
一些以恪守礼法、维护祖制为己任的御史言官,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事,竟在朝堂之上,拐弯抹角地向皇帝进言,奏章中不乏“宫闱之内,当为天下垂范”、“祖宗成法,不可轻言废弃”等语,暗指瑾贵妃恃宠而骄,行为失当,连养育龙裔此等庄重之事亦要别出心裁,恐非吉兆。
皇帝萧景珩下朝后,来到承乾宫看望苏晚棠与一双儿女,闲谈间便提及了此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好笑:“不过是个包裹婴孩的方式,怎就闹得前朝都不得安宁?爱妃又何必在此等小事上如此坚持,惹来非议?”
苏晚棠靠坐在床榻上,闻言神色却十分认真。她深知直接抛出现代理论难以取信于人,便巧妙地将科学育儿观包裹于古人所能接受的语境之中,耐心解释道:“陛下,臣妾并非存心标新立异,更非不敬祖制。只是臣妾以为,紧紧捆绑婴孩,看似令其安静乖巧,实则束缚过甚,有碍气血畅通,反不利于骨骼筋脉之自然生长。臣妾近日于调理身体之余,也曾翻阅一些前朝流传下来的珍本医书,其中便有提及,婴儿初生,形体未坚,气血未充,肢体需得舒缓自如,方合天地生长之道,方能筋骨强健。陛下若心存疑虑,不妨诏令太医署,集众太医之力,仔细研究论证一番,看臣妾所言是否在理。”
她言辞恳切,引据(虽然是伪托)经典,说得条理分明。
皇帝听着,目光不由转向一旁并排放置的两个摇篮。
只见摆脱了紧绷束缚的四皇子萧晨与三公主萧澜,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神态安详,小嘴偶尔嚅动,小腿还会无意识地、惬意地蹬动几下,显得格外自在舒适。
他再回想以往所见那些被裹得如同小木桩般、时常因不适而啼哭不止的婴儿,心下孰优孰劣,已然分明。
沉吟片刻,皇帝终是颔首拍板:“爱妃言之有理,既是为孩儿康健着想,朕看此法甚好。朕的皇嗣,自当用最适宜、最精心之法养育。至于朝堂上那些迂阔之言,不必理会,朕自有主张。”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与明确支持,“蜡烛包”的旧俗在瑾贵妃的承乾宫内被彻底废除。
尽管后宫私下里仍有不少守旧之人窃窃私语,但再也无人敢明面上提出异议。
这一场因育儿观念差异而起的微小风波,最终以皇帝的鼎力支持和苏晚棠的现代科学育儿观(巧妙伪装后)的胜利而告终,也为这深宫高墙之内,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