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以佛珠起誓,施以雷霆手段,确如定海神针,暂时镇住了后宫明面上汹涌的流言蜚语。
然而,那些根植于嫉妒与怨恨的恶意,如同被巨石压住的毒草,并未就此消亡,反而转入更幽深晦暗的角落,悄然滋长,等待着下一次勃发的时机。
这日,苏晚棠需前往长春宫,协助代掌六宫的德妃处理一些分发至各宫的用度事务。
途经御花园西北角一处嶙峋假山时,忽听得旁边一条狭窄僻静的小径深处,传来两个小宫女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声。
四周寂静,那声音虽刻意隐瞒,却依旧清晰可辨:
“……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苏贵人小厨房里熬的那些药膳汤水,当真……当真掺了不干净的东西?”
“嘘——!作死呢!小声点儿!我也是偷听来的,说是……需得寻什么阴年阴月阴时生的人才有效……哎呀,具体我也说不清,反正想着就脊背发凉!要不怎么说她那些东西效果那么邪乎呢……”
“怪不得……怪不得连太后娘娘都动了真怒,大发凤威,怕不是也察觉了些什么,想要遮掩过……”
话未说完,那两个小宫女似乎猛地察觉到假山另一端有人影靠近,如同受惊的雀鸟般,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慌忙收起手中的扫帚等物,脚步凌乱地跑远了,瞬间消失在花木深处。
苏晚棠停下脚步,立于原地,面色平静无波,唯有袖中纤细的手指微微蜷起,收拢入掌心。
果然如此。
太后的威慑只能封住公开的议论,却无法阻止这些恶毒的语言转入地下,并且如同腐烂的淤泥般,发酵得愈发具体、恶毒,甚至开始编造出有模有样的“阴私”细节来作为所谓的“证据”。
跟随在她身后的茯苓听得真切,气得脸色煞白,胸口起伏,忍不住低声道:“主子!她们、她们简直血口喷人,其心可诛!竟敢如此污蔑……”
苏晚棠轻轻抬手,制止了她未尽的怒言,语气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不必动怒。意料之中之事罢了。”
太后能以一己之威堵住六宫之口,却终究难以涤荡尽深植于人心深处的猜忌与恶意。
恰在此时,或许是因方才心绪微澜,动作间未曾留意,她腕上戴着的那串太后所赐的深褐色沉香木佛珠,不经意被旁侧假山一处尖锐的石棱轻轻刮蹭了一下。
其中一颗看来油润光泽的珠子,因年深日久,内部木纹深处或许早已孕育了细微不可察的裂纹,经此一刮,只听得一声极轻微、近乎不可闻的“咔”声轻响——
那颗珠子竟应声裂开了一道细狭的缝隙!
霎时间,一股极其清淡幽远、却异常纯正平和的药香,混合着沉香木本身古朴沉静的香气,如同被禁锢已久的精灵,从那细微的裂缝中缓缓渗透出来,丝丝缕缕,萦绕在苏晚棠的鼻尖腕畔。
那香气不似寻常香料,闻之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宁定下来。
【系统提示:检测到极品奇楠沉香木芯,曾长年浸泡于特制安神定惊药汁(内含琥珀粉、辰州朱砂、百合、茯神等)之中,历时数十载,药性已彻底沁入木髓。其所散发的香气兼具沉香辟秽与药物宁心安神、化浊开窍之效。当前仅为微量泄露,对宿主无害。】
【特别备注:此物乃太后心爱常年佩戴之物,其融合佛门清净与医药正气之独特香气,本身即为‘浩然正气’之象征,恰可克制‘阴私邪祟’之污蔑。】
苏晚棠心中蓦然一动,似有灵光闪过。她抬起手腕,指尖轻轻抚过那裂开细缝的佛珠,感受着那令人心绪骤然沉静的奇异药香,再结合脑海中系统的提示,一个清晰的反击念头瞬间成形。
她并未声张佛珠意外受损之事,只是缓缓放下手,任由那淡雅的药香若有若无地散发开来,同时对身旁兀自气愤的茯苓淡然道:“无妨。太后娘娘既以此佛珠为我作保,此物所在之处,便是‘正气’昭彰之地。那些只能藏于阴沟暗处的风言风语,终究见不得光,时日久了,自会如尘埃般消散,不值一哂。”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度,恰好能让可能藏匿于附近假山孔洞或花木之后、心怀窥探之人隐约听到。
而那淡雅宁神的药香,随着她清朗的话音徐徐飘散在空气中,仿佛带着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净化力量,驱散着周遭无形的污浊之气。
自此之后,苏晚棠依旧每日坦然自若地将那串略有残损、却隐有药香渗出的佛珠戴于腕间,行走于宫苑之间。
偶尔有相熟的低位嫔妃或好奇的宫女目光扫过,问起为何太后赏赐之物似有损伤,她便神色如常,语气恭谨地回道:“太后娘娘恩典,赐此佛珠以示期许,臣妾感念于心,日日佩戴,不敢或离。虽微有瑕疵,然太后娘娘所赐之‘正气’常在。”
那若有若无、却持续散发着的奇特药香,结合她如此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荣耀的态度,无形中竟形成了一种巧妙而有力的回击。
既然流言恶毒地指控她借助“阴私”之力,那么太后亲自赏赐、并佩戴数十年、浸染了佛光与安神正气药力的佛珠,以及她毫不避讳地日日佩戴此珠的行为,本身便是最直观、最无可辩驳的“正气”证明。
一些原本心智不坚、易于摇摆的下人,嗅到此香,再联想到太后那日的雷霆之怒和苏晚棠此刻的坦荡,心中的猜疑阴霾反而被驱散了不少。
消息传至景仁宫西偏殿,贤妃旧部彩荷等人得知此节,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也无计可施。
她们总不能公然去质疑太后戴了几十年的贴身佛珠也是“阴私之物”,那与直接打太后的脸、自寻死路毫无分别。
只得眼睁睁看着苏晚棠将那意外转化为反击的利器,恨得心头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