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旋翼搅起的狂暴气流，裹挟着戈壁的沙砾，劈头盖脸地砸在楚星窈脸上身上。她眯着眼，头发在脑后疯狂飞舞，像个在飓风里挣扎的稻草人。
脚下，那个被透明胶带缠得像个炸药包似的军用压缩饼干袋，正可怜巴巴地躺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边角摔破了，露出里面棕黄色的碎屑。
“禹星野——！！！”
“你这个——大笨蛋——！！！”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天空嘶吼，声音被巨大的引擎轰鸣瞬间吞噬，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悬停在十几米空中的钢铁巨兽，墨绿色的涂装在戈壁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舱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还在对她用力挥舞着手臂，动作幅度大得夸张，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兴奋。
荒诞，热血，又他妈该死的……让人想哭。
楚星窈胡乱抹了把被风沙迷住的眼睛，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顶着能把人掀翻的气流，踉跄着扑向那袋“空投物资”。
她一把抓起那个硬邦邦的袋子，胶带粗糙的触感硌着手心。袋子一角裂开更大的口子，几块被摔碎的压缩饼干掉了出来，滚落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
“……”
楚星窈看着地上沾了灰的饼干块，再看看头顶那个还在手舞足蹈的傻子，一股想把他揪下来暴打一顿的冲动直冲脑门。
就在这时，悬停的直升机开始缓缓爬升，巨大的轰鸣声调转了方向。
舱门口那个身影最后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缩了回去，侧门“哐当”一声关上。
钢铁巨兽如同完成了某种神圣使命，卷起漫天沙尘，朝着来时的方向轰鸣而去，很快变成了天际的一个小黑点。
戈壁滩的风重新灌满顶楼平台，只剩下呜呜的声响。
楚星窈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摔得有点变形的压缩饼干袋，像个刚被外星人劫持又扔回来的地球土特产。
她低头，看着袋子里那些硬得能当砖头的饼干，还有地上那几块沾了灰的“牺牲品”，再看看卫星接收端屏幕上那条嚣张的“空投补给！给爷吃！敢瘦了试试！信号塔修好前，爷就这一招！”，终于没忍住——
“噗嗤！”
她对着空旷的楼顶和呼啸的风沙，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禹星野，你这只又土又硬核的乌鸦！送温暖都送得这么……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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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星窈顶着一头被直升机气流吹成鸡窝的头发，脸上还沾着沙尘，手里攥着那个显眼的军用压缩饼干袋，像个刚打完仗的逃兵一样溜回房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房门就被苏晴砸得砰砰响。
“窈窈！窈窈！开门！你没事吧？刚才那直升机怎么回事？！”苏晴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楚星窈打开门，苏晴像颗炮弹似的冲了进来，上上下下把她检查了个遍，确认没缺胳膊少腿，才长长松了口气，随即目光死死盯住她手里那个军绿色、缠满胶带的袋子。
“这……这什么玩意儿？”
苏晴指着袋子，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刚才酒店保安都炸锅了！说一架军机低空掠过，差点吓死几个心脏病！还有人报警了！你……你该不会真惹上什么国际军火贩子了吧？”
楚星窈把袋子往桌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喏，军火。”
她没好气地说，走过去拿起水杯猛灌几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沙尘感，“禹星野那混蛋的‘空投补给’。”
苏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陡然拔高：“禹星野？！他……他开军用直升机给你……扔压缩饼干？！”
她冲过去拿起袋子，翻来覆去地看，捏了捏里面硬邦邦的块状物，表情扭曲得像吞了只苍蝇，“他疯了吗？！他以为在拍好莱坞大片？！这玩意儿是给人吃的？！这他妈是给坦克磨牙的吧！”
楚星窈瘫倒在沙发上，用胳膊挡住眼睛，声音闷闷的：“谁知道那混蛋脑子里装的什么牌子的混凝土……信号塔坏了，他就用这招。”
苏晴捏着那块摔碎的压缩饼干，一脸绝望：“信号塔坏了？！信号塔坏了是他动用军用直升机空投‘磨牙棒’的理由吗？！这动静！这阵仗！明天热搜预定！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惊爆！双料视后楚星窈戈壁酒店顶楼疑接收不明军机空投！是接头还是……’”
“晴姐！”
楚星窈猛地坐起身，打断她的脑补，脸上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疲惫，“帮我联系顾铮导演，快！这事儿必须马上处理！不然等八卦号闻到味儿，我们就真说不清了！”
苏晴也知道事态严重，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号，嘴里还在碎碎念：“禹星野这个闯祸精！等他回来，老娘非得用这压缩饼干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实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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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的电话几乎是秒接。苏晴语速飞快地把“直升机空投压缩饼干”事件描述了一遍，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顾铮笑得直抽气，“空投……压缩饼干？！还他妈是军用直升机？！禹星野！我艹你大爷！哈哈哈哈！这操作太他妈禹星野了！绝了！真他妈绝了！”
“顾导！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苏晴急得跳脚，“酒店这边都快报警了！网上要是爆出去，窈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报警？报个屁！”顾铮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音还带着颤音，“放心，交给我！禹家那小子捅的篓子，他们老禹家自己擦屁股！我这就联系他们那边的人，保证把这事儿捂得严严实实！酒店那边也会有人去‘安抚’！你们就当……嗯，就当军事演习路过，不小心掉了点‘训练物资’！对！就这么说！”
挂了电话，苏晴将信将疑地看着楚星窈：“顾导说……能捂住？”
楚星窈疲惫地按着太阳穴：“捂不住也得捂。禹家……应该能摆平。”
她想起禹星野提过他那个“能把坦克当玩具拆”的爷爷，心里稍微定了定。只是这代价……估计禹星野回去得被他家老爷子扒掉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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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苏晴所料，军用直升机超低空掠过影视基地酒店并疑似空投物品的消息，虽然被顾铮和禹家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没上主流新闻，但在信息无孔不入的时代，怎么可能瞒得住所有眼睛？
当天下午，“深空回响剧组”的微信群就炸了！各种抖得像帕金森发作的短视频和小道消息疯狂刷屏：
[视频1]：画面剧烈晃动，只能看到墨绿色的巨大影子低空掠过，引擎声震得手机都在嗡鸣。配文：“卧槽！刚在酒店！军机！飞得贼低！差点把老子魂吓飞！”
[视频2]：拍摄地点稍远，能看清是军用直升机在酒店顶楼悬停，隐约能看到舱门口有人影在挥手。配文：“实锤了！在酒店顶楼悬停！有人往下扔东西！扔的啥看不清！”
[聊天记录截图]：匿名：“听说扔的是吃的？好像是什么压缩饼干？”
匿名：“压缩饼干？军用直升机空投压缩饼干给楚星窈？这什么魔幻剧情？”
匿名：“楼上懂什么！这叫硬核示爱！霸道军少爱上我？”
匿名：“噗！还军少？禹星野不是去军营体验生活吗？体验出开直升机的本事了？”
匿名：“嘘！小声点！听说禹家背景硬得很，别瞎议论！”
[照片]：这张明显是偷拍的，楚星窈站在酒店走廊里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军绿色缠着胶带的袋子。配文：“看！楚老师手里拿的！像不像军用物资袋？”
群里的议论如同沸腾的开水，各种猜测、调侃、震惊、羡慕嫉妒恨混杂在一起。虽然没人敢指名道姓说“禹星野”，但“硬核示爱”、“霸道军少”、“禹家背景”这些关键词已经足够指向明确。
楚星窈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信息。
苏晴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陆擎那边肯定也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借题发挥呢！”
果然，当楚星窈下午踏入片场时，那种无形的压力陡然升级。如果说之前的孤立是冰冷的海水，那么现在，这海水里仿佛掺进了无数细小的针尖。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羡慕的，嫉妒的，探究的，带着看戏意味的……如同实质的射线，聚焦在她身上。
林薇薇远远看着她，眼神复杂，那点小白花的伪装几乎挂不住，只剩下赤裸裸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畏惧？
陆擎迎面走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只是镜片后的眼神深得像寒潭，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主动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到：“星窈，气色不错。看来……早上的‘补给’很有效？”
他特意加重了“补给”两个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调侃和不易察觉的刺探。
楚星窈脚步没停，甚至没看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清晰地穿透片场的嘈杂：“嗯，托陆哥的福，差点被‘补给’砸进医院，确实提神醒脑。”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内容却像一记软钉子。陆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周围竖着耳朵的吃瓜群众也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更加精彩纷呈。
楚星窈径直走到自己的休息椅坐下，拿出剧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噪音。
她知道，陆擎这看似随意的一问，是在试探，也是在拱火。他想把舆论的焦点再次引向她，引向她和禹星野那过于“高调”的关系。
她不在乎了。
那只乌鸦用最笨拙也最霸道的方式告诉她：别怕，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哪怕是用军用直升机顶着。
她翻开剧本，目光落在夏浅浅的台词上。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被舆论和孤立压得喘不过气的演员楚星窈。
她是夏浅浅，是即将带领“回响号”冲破深空迷雾的首席科学家。她心底憋着一股火，一股被陆擎反复算计、被舆论泼脏水、又被自家乌鸦的“硬核示爱”点燃的火。
这股火，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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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继续进行。今天是一场重头戏——夏浅浅在飞船遭遇高维空间乱流，舰体剧烈震动濒临解体的危机时刻，需要在舰桥主控台进行一系列极限手动操作，稳定核心动力炉。
巨大的绿幕前，模拟的飞船舰桥布景灯光疯狂闪烁，警报声凄厉刺耳。
鼓风机开到最大档位，模拟着飞船解体的恐怖震动和气流失控的狂风。
楚星窈饰演的夏浅浅被威亚吊着，身体随着模拟的剧烈震动大幅度摇摆、撞击！她死死抓住主控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角全是汗水，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脸上。
但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前方疯狂跳动的虚拟数据流和不断发出红色警告的屏幕。
“左舷稳定器失效！动力炉压力超载120%！” 扮演舵手的演员嘶声喊道，声音淹没在警报和风声中。
“手动介入！覆盖A7到d3协议！给我主控权限！” 夏浅浅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嘶哑，却异常冷静和坚定，每一个指令都像砸在钢板上，铿锵有力！
她松开抓着边缘的手，身体在剧烈的模拟震动中几乎被甩飞出去！全靠腰间的威亚死死拉住！
她不管不顾，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在布满虚拟按钮和拉杆的主控台上飞速操作！快！准！狠！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搏命的狠厉和精准！
汗水流进眼睛，刺痛。模拟的金属碎片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细微的红痕。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和拯救飞船的本能里。
“引力读数异常！空间乱流峰值！” 有人惊恐地喊。
“闭嘴！校准陀螺仪！锁定b象限！把备用能源全给我怼进推进器！”
夏浅浅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暴躁。她猛地拉下一个猩红色的巨大虚拟拉杆，身体因为反作用力狠狠撞在主控台上！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间溢出。
“cut！” 陈默导演激动地喊停，声音都变了调，“好！太好了！楚老师！就是这个状态！绝境中的爆发！冷静下的狠劲！太棒了！”
片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鼓风机和警报的余音。所有人都看着从威亚上被缓缓放下来的楚星窈。
她脸色苍白，额角的汗水和那道细微的红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刚经历完生死搏杀的余烬和……难以言喻的畅快！
刚才那场戏，她几乎将现实中积压的所有愤怒、憋屈、被算计的窝火，混杂着气恼的滚烫力量，全部灌注到了夏浅浅身上！那不是表演，那是一场灵魂的宣泄！
陆擎站在监视器旁，脸色阴沉如水。他看着楚星窈在戏中爆发出的那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光芒，看着她即使精疲力竭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再想到早上那架嚣张的军用直升机……一股强烈的不甘和被冒犯的怒意猛地冲上头顶！
他精心编织的网，他施加的压力，非但没有压垮她，反而像是给困兽松了绑，让她爆发出更惊人的破坏力！
甚至……还引来了一个完全不讲规矩、能开着直升机砸场子的疯子！
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拍摄区，背影僵硬，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
楚星窈被助理扶着坐到休息椅上，苏晴赶紧递上水和毛巾，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红痕：“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看看？”
楚星窈摇摇头，接过水小口喝着，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周围。那些之前带着探究、疏离甚至恶意的目光，此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震惊，敬佩，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身后那个能调动军用直升机、行事作风完全无法预测的男人的畏惧。
她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口袋里的卫星接收端。冰凉的金属外壳下，仿佛还残留着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和那个男人在舱门口用力挥舞手臂的剪影。
就在这时，接收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信息传输的震动。
更像是一种……有规律的、如同心跳般的微弱震动。
嗒…嗒…嗒…短促而清晰。
楚星窈微微一怔，迅速拿出接收端。幽蓝的屏幕上没有任何新信息提示，信号灯也是灭的。
但那微弱、固执、如同摩斯密码般的震动，却持续不断地从冰冷的金属外壳传递到她的掌心。
嗒…嗒…嗒…（停顿）嗒…嗒…嗒…嗒…（停顿）嗒…嗒…
她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那简单的节奏。不是求救信号通用的SoS。这个节奏更简单，更……幼稚？
她皱着眉，在脑海里将震动转换成声音。
嗒（短）嗒（短）嗒（短）—— 停顿。
嗒（短）嗒（短）嗒（短）嗒（短）—— 停顿。
嗒（短）嗒（短）—— 停顿。
短，短，短。
短，短，短，短。
短，短。
这……这是……
楚星窈猛地瞪大眼睛，一股热流瞬间从耳根烧到脸颊！
她飞快地回忆着禹星野那混蛋教过她的“烤肠密码”——震动版。其中有一个专门用来“打招呼”和“确认安全”的简单编码。
所以，刚才那个震动是：
短-短-短（在？）—— 停顿。
短-短-短-短（在。）—— 停顿。
短-短（嗯。）—— 停顿。
这哪里是确认安全？
这分明是那个信号烂到家的混蛋，在用这种最原始、最笨拙、也最禹星野的方式，隔着不知道多少公里的戈壁滩和层层屏蔽，在问她：
“在？”
“在。”
“嗯。”
自问自答！
楚星窈紧紧攥着接收端，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却固执的震动渐渐平息下去。片场的嘈杂人声、设备的嗡鸣、戈壁的风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她低下头，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垂落，遮挡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和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混蛋。
信号塔修不好，就学会发摩斯电码了？
还是……这么幼稚的版本。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接收端光滑的金属外壳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力道，模仿着刚才的节奏，也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敲了回去。
震动沿着冰冷的金属，微弱地传递出去，消失在戈壁浩瀚的电磁背景噪音里。
她知道他可能收不到。
但她就是想告诉他。
禹星野，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