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架“幽灵鳐”的陨落,如同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湖岸上交易所主力部队的脸上。短暂的混乱之后,是更加冰冷、更加有序的报复。
湖面上的深水突击兵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在某种统一的指令下,迅速后撤,重新集结成更加紧密的防御阵型,能量鱼叉对准外围,警惕着水下和水面的突袭。他们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打算,转而采取稳扎稳打的消耗战术。
真正的威胁,来自岸上。
那几台原本只是作为背景存在的、造型狰狞的多足步行堡垒——“践踏者”,其顶部厚重的装甲板缓缓滑开,露出了下面如同蜂窝般密集的导弹发射巢。幽蓝色的光芒在巢穴深处亮起,那是对灵能特攻弹头充能的标志!它们的射程足以覆盖整个镜湖区域,一旦齐射,饱和式打击下,任何防御都将形同虚设!
更令人心季的是,在“践踏者”集群的后方,一座更加庞大、如同移动要塞般的“方舟”级指挥平台缓缓前移。平台顶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能量导管缠绕而成的环形天线正在高速旋转,散发出强烈的空间干扰波纹——它在加固这片区域的空间稳定性,防止冷烛他们再次利用空间手段逃脱!同时,也是在屏蔽外界对镜湖的感知,确保这场“净化”不会被任何第三方观测到。
绝对的武力压制,加上空间的封锁。
交易所展现出了它作为庞然大物的冷酷与高效。它们不再轻视这些“虫子”,而是要以绝对的力量,将其彻底碾碎,连带着这片湖泊和其中的秘密,一同从翠星的地表上抹去。
“他娘的……动真格了啊……”老猫看着岸边那如同钢铁丛林般推进的庞然大物,以及发射巢中越来越亮的幽蓝光芒,独眼中首次闪过了一丝近乎绝望的凝重。个人的勇武,在这种战争机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夜枭成员的电子眼疯狂计算着弹道和威胁等级,声音带着金属的冰冷:“‘践踏者’导弹齐射倒计时,预计四十五秒。‘方舟’平台空间干扰强度持续上升,罗盘空间折跃功能……已被完全压制。”
艾拉撑起的翠绿色光幕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巨大,此刻更是摇摇欲坠。她脸色苍白,看向冷烛:“冷烛姐姐,它们的火力……我们挡不住……”
壳长老佝偻的身躯在能量护盾后微微颤抖,它望着岸边那毁灭的阵列,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悲凉与决绝。它知道,镜湖遗民世代守护的秘密,或许今日就要终结于此。但它更清楚,不能将这些前来援助的守护者也拖入必死的深渊。
“守护者们……” 它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释然的平静,“你们的勇气与情谊,镜湖永志不忘。但此刻……离开吧。趁着空间干扰尚未达到峰值,利用罗盘最后的力量,或许还能撕开一道缝隙……”
“带着‘古老回响’的知识,带着‘星火’的种子……离开这里。活下去……才是对‘掠夺者’最大的反击。”
它在劝他们离开。它要牺牲自己,牺牲整个镜湖遗民,为他们争取最后的生机。
“放你娘的屁!”老猫第一个吼了出来,独眼赤红,“老子是那种丢下朋友自己跑路的孬种吗?!要死一起死!”
艾拉用力摇头,翡翠眼眸中泪水滑落,却坚定地站在壳长老身边,用行动表明了她的选择。
夜枭成员沉默地握紧了金属长棍,弩箭再次上弦。
冷烛没有说话。她站在礁石上,湿透的黑发贴在脸颊,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载寒冰,倒映着岸边那越来越近的死亡之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暗银色罗盘。罗盘的光芒在强大的空间干扰下变得极其暗澹,指针无力地颤抖着。
四十五秒……
四十四秒……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湖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这样结束?像陆燃一样,燃烧殆尽,然后被遗忘?
不!
冷烛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了“湖底回响”中关于翠星生命网络本质的描述——庞大而有序的灵能对交易所核心逻辑具有天然克制!
她想起了记录者关于利用生命网络力量的警告——结构松散,意志统一性低,强行引导风险巨大,可能引发生态崩溃!
她也想起了手中罗盘指向“静谧核心”时感受到的那片绝对秩序的领域!
一个疯狂、危险,却也是唯一可能绝处逢生的计划,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风险……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七……代价可能是翠星的未来……
但如果不做,现在就是百分之百的毁灭!
没有时间犹豫了!
“壳长老!”冷烛勐地抬起头,精神意念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连接上壳长老,“不要放弃!我们还有最后一张牌!”
壳长老一怔。
“相信我!”冷烛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将所有遗民的力量,连同镜湖积累的秩序灵能,全部汇聚到我身上!艾拉!沟通翠星生命网络,将你能引导的所有生命力量,也一并传递过来!不要控制,不要引导,只是……‘传递’给我!”
“你要做什么?!”老猫惊疑不定。
“引爆‘炸弹’!”冷烛的声音冰冷而疯狂,“一个足够大,能把外面那些铁乌龟都炸上天的‘炸弹’!”
她要将镜湖的秩序灵能、翠星生命网络的磅礴生命力,作为燃料和媒介,以自身和罗盘为引导器和聚焦点,强行冲击、撬动这片被“方舟”平台加固的空间结构!不是打开通道逃跑,而是制造一场局部的、针对交易所主力阵列的——空间结构崩塌!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炸药桶上点火!一个控制不好,最先被空间乱流撕碎的就是他们自己!甚至可能真的对翠星生命网络造成难以挽回的创伤!
但,这是唯一能瞬间扭转战局,甚至重创交易所主力的方法!
壳长老的黑曜石眼眸死死盯着冷烛,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一秒,两秒……它从那冰蓝色的眼眸中,只看到了纯粹的、不惜一切的守护意志,以及……一丝属于“观测者”陆燃的、燃烧的星火痕迹。
“……如你所愿,守护者。”
壳长老不再犹豫!它高举骨杖,发出了古老而悠长的吟唱!整个镜湖仿佛都与之共鸣!湖底深处,那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秩序灵能,如同被唤醒的巨龙,开始沸腾、奔涌!无数遗民战士放弃了防御,将自身微弱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到壳长老的吟唱之中!
艾拉闭上眼睛,将木质手杖深深插入湖水,翡翠眼眸中流淌着翠绿色的光华。她放开了心神,不再试图精细控制,而是如同打开闸门一般,将通过与生命网络连接感知到的、那宏大而悲悯的星球力量,引导向冷烛所在的方向!
磅礴到难以想象的能量洪流,瞬间涌入冷烛的身体!
“呃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都要被这恐怖的力量撑爆、撕裂!每一寸经脉都在哀嚎,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但她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握住那枚暗银色罗盘,将这股混乱而庞大的能量,强行约束、压缩,通过罗盘那“秩序”的本质进行初步的梳理,然后……全部灌注到罗盘对空间的感知与干涉能力之上!
罗盘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暗银色金属甚至开始发红、软化!中心的水晶棱柱光芒暴涨,不再是乳白色,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仿佛蕴含着毁灭的炽白色!
三十秒!
岸边的“践踏者”导弹发射巢中,幽蓝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
“方舟”平台的环形天线旋转速度达到了顶点,空间干扰强度让周围的景象都开始扭曲!
冷烛七窍开始流血,但她依旧死死支撑着,将罗盘那炽白色的光芒,如同利剑般,狠狠“刺”向“方舟”平台前方那片被加固得最坚实的空间节点!
“以镜湖为引!以翠星为源!以秩序之名——”
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连同灵魂深处那份守护的执念,彻底引爆!
“崩塌吧!!!”
“嗡————————!!!!!!!”
一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本初的恐怖嗡鸣,勐地从“方舟”平台前方爆发!
那片被加固的空间,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勐地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闪烁着炽白色光芒的裂痕!裂痕飞速蔓延、扩大!
紧接着,是彻底的、无声的——
湮灭!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
以“方舟”平台前方百米为圆心,那片区域的空间本身,消失了!
连同范围内的两台“践踏者”步行堡垒,数十名地面部队,以及大量的装备,一起被凭空抹去!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内部呈现出绝对虚无的、直径超过两百米的球形空洞!
空洞的边缘,炽白色的空间裂痕如同电弧般疯狂跳跃、蔓延,吞噬着附近的一切!
“轰隆隆——!!”
直到此时,被湮灭区域外围的物质因为失去支撑,才勐地向内坍塌,引发了剧烈的二次爆炸和冲击波!烟尘、火光、破碎的金属和扭曲的能量混作一团,将整个湖岸阵地搅得天翻地覆!
交易所精心布置的毁灭阵列,在这一击之下,中心开花,瞬间瘫痪!
镜湖之上,水波剧烈震荡,但毁灭性的导弹齐射,终究未能降临。
冷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中的炽白光芒褪去,身体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手中的罗盘也随之脱手,光芒彻底暗澹,表面布满了裂纹。
“冷姐!”老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艾拉和壳长老也因能量过度输出而虚弱不堪,但她们看着对岸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
成功了……吗?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暂时解除时——
那片巨大的空间湮灭空洞边缘,炽白色的裂痕突然以更快的速度向内收缩、平复!仿佛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强行修复这片破损的空间!
与此同时,那艘受损并不严重的“方舟”级指挥平台深处,一股冰冷、浩瀚、充满了绝对掌控意志的恐怖灵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缓缓苏醒,勐地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战场!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由无数灵魂杂糅而成的宏大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有趣的挣扎,虫子们。”
“但游戏,该结束了。”
“本座……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