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笃玉则去了小厨房。
她淘了米加了水,又切了些细细的姜丝放进去,蹲在灶前看着火。
待药抓回来了,凌笃玉就回去守在药罐子前,拿着蒲扇小心控制着火候。
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有些呛人,她却一动不动。
药煎好了,凌笃玉滤出药汁,晾到温热才端到陶妈床前。
“陶妈,喝药了。”
凌笃玉扶起陶妈,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然后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
陶妈看着眼前的姑娘,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却做得如此周到。
那药汁很苦,她喝下去,心里却泛起一阵阵酸涩的甜。。
“姑娘……苦了您了……”
陶妈哽咽着。
“不苦。”凌笃玉摇摇头,喂完药又拿了颗蜜饯放进陶妈嘴里,“吃了这个,去去苦味。”
晚上,凌笃玉直接抱来了自己的被褥。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陶妈急了,“这可使不得!您快回自己屋去!”
凌笃玉不理她,自顾自地在窗下那张小榻上铺开被褥:
“您晚上说不定还会起烧,我得看着点。”
“不行!绝对不行!”陶妈挣扎着要下床,“我这屋里药气重,又冷,您怎么能睡这儿!”
“我这就去找铃铛来……”
“陶妈,”凌笃玉按住她,目光澄澈而坚定,“您要是再赶我走,我今晚就坐在这门口守着!”
陶妈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知道姑娘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她了解凌笃玉,只能妥协。
“您……您这又是何苦……”
陶妈捶着床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凌笃玉铺好床,吹熄了大部分灯烛,只留了床头一盏小油灯。
她替陶妈掖好被角,声音轻柔下来:
“您快睡吧,出汗了病才好得快。”
“我就在这儿,有事您就叫我。”
陶妈拗不过凌笃玉只得躺下。
后半夜陶妈果然又发起烧来,浑身滚烫,嘴里还说着胡话。
凌笃玉立刻惊醒,摸黑起来用冷水浸了帕子,一遍一遍地给她敷额头,擦手心脚心。
又扶着陶妈起来,喂了半杯温水。
陶妈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双微凉的手在温柔地照顾着自己,耳边是姑娘低柔的安抚:
“没事的陶妈,我在呢,很快就好了……”
她心里一酸,眼泪又淌了下来。
姑娘命太苦了,却还想着照顾别人。
折腾了大半夜,天快亮时,陶妈的体温总算降下去一些,沉沉睡去。
凌笃玉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榻上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凌笃玉眼圈有些发青,但她还是早起给陶妈熬药,煮粥。
萧鼎那边听说陶妈病了,派了陈陵过来探望,还送了些上好的药材。
陈陵看着凌笃玉忙前忙后,有些讶异,对陶妈说:
“这凌姑娘看着不言不语的,没想到照顾起人来这么尽心。”
陶妈靠在床头,看着凌笃玉忙碌的背影,眼里满是慈爱和心疼:
“姑娘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谁对她好一分,她就想还十分。”
一连三天,凌笃玉衣不解带地守在陶妈屋里。
喂药,擦身,换洗衣物,清理便盆……所有脏活累活她都默默做了,不让铃铛插手太多。
陶妈劝不动赶不走,只能干着急,心里暗暗发誓要赶紧好起来,不能再拖累姑娘。
到了第三天晚上,陶妈的烧终于完全退了,人也精神了不少,能靠着床头坐一会儿,喝下一大碗小米粥了。
凌笃玉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紧绷了三天的心弦这才彻底松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总算退烧了。”
陶妈拉着她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如今被凌笃玉擦得干干净净。
她老泪纵横:
“姑娘,这三天……辛苦您了……老婆子这心里头啊,又暖又愧……”
凌笃玉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您把我照顾得那么好,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以后有事要告诉我,别再自己硬扛了….”
铃铛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偷偷抹着眼泪。
她觉得,经过这事姑娘和陶妈更亲了,像真正的祖孙俩。
夜里,凌笃玉依然睡在小榻上。
陶妈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姑娘安静的睡颜,心中温暖不已。
她想着,等自己再好利索点,一定要给姑娘做件最暖和,最漂亮的棉裙过年穿。
有些情分不在血脉,却在日常点滴的守护里悄然生根…..坚不可摧。
陶妈的病一好利索,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立马又忙活开了。
这天凌笃玉练完功回屋,就见陶妈正撅着屁股在樟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姑娘回来了?”
陶妈听见动静直起腰,手里捧着一块布料。
那是块月白色的细棉布,看着素净,但料子厚实,在冬日里穿最是暖和不过。
“快来看看,这料子喜欢不?”
“正好给您做身过年的新衣裳!”
凌笃玉微微蹙眉:
“陶妈,您病才好,该多歇着。”
“做衣裳不急在这一时。”
“嗐!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陶妈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把布料抖开,在凌笃玉身上比划着,“您瞧这料子,多软和!”
“我寻思着给您做件夹棉的褙子,领口和袖边用同色线绣点缠枝纹,又雅致又耐看……”
她自顾自地说着,眼睛里闪着光,好像已经看到凌笃玉穿上新衣的模样。
看着陶妈兴奋的模样,凌笃玉知道劝不动她,只好退一步:
“那您慢慢做,千万别累着。”
“放心放心!”陶妈乐呵呵地把布料收好,“我这手艺,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保管让姑娘过年穿得漂漂亮亮的!”
接下来的几天,陶妈一有空就坐在窗下的光亮处,开始飞针走线。
凌笃玉有时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眼就能看到陶妈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姑娘,您来试试这袖长短合不合适?”
陶妈招呼她。
凌笃玉走过去,伸开手臂。
陶妈拿着还没上袖子的衣身在她身上比量。
“嗯,正合适!”陶妈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继续忙活,“再过两天就能完工啦!”
凌笃玉看着她鬓边新添的几根白发,心里软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这是陶妈表达心意的方式,拦着反倒让她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