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切断所有连接的信号刚传到主控区，我就察觉到了异常。
不是数据层面的变化，而是更深层的东西。系统底层有一股微弱但持续的震荡，像是某种规则在被反复测试。我坐在零域接口前，手指搭在输入面板上，精神力顺着网络边缘探出去，一路追着那道波动溯源。
它来自时间断层。
我立刻调出小雨最近的能量图谱。她的世界树分支已经延伸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区域——那里没有坐标，也没有频率标记，只有模糊的时间膜层残影。根系正自发地向内渗透，像在寻找什么。
我没有阻止她。
几分钟后，震荡加剧。一道新的信息流从断层中浮现，带着远古文明特有的编码结构。这是第一次，有活体网络成功触碰到上个纪元的遗迹。
我知道不能再等。
“准备建立安全通道。”我对小雨说。
她站在世界树主节点中央，双手贴在主干表面，整个人微微发亮。听到我的话，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她的意识正在下沉，沿着最细的一根根须进入时间裂缝。
我闭上眼，启动零域。
第一层是物理模拟通道，用最初建造庇护所时的框架复刻出一条隔离带；第二层是逻辑验证环，在每一个数据节点设置双重确认机制；第三层是意识防火墙，我把自己的记忆片段嵌入其中，作为识别真实与入侵的基准线。
三层结构同步推进，耗掉了我近四成的精神力。
就在通道即将闭合的瞬间，攻击来了。
不是代码冲击，也不是病毒注入。那是一种压缩过的存在，混杂着破碎的画面和衰败的能量。它们附着在信息流表面，像寄生虫一样试图穿过屏障。我看到小雨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吸节奏变了。
她睁开了眼睛，可那不是现在的她。
她看见了别的东西。
无数城市在黑暗中崩塌，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最后只剩下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大方舟。有人在哭喊，有人在记录，还有人在销毁数据。那些画面太沉重，压得她无法抽身。
我立刻在零域中投下现实锚点。
一座由钢铁和混凝土构成的小型建筑群出现在虚拟空间中央——那是我们最早建起的避难所，三间房加一个地下储水池。屋顶还留着雨水收集槽的痕迹，墙角有手写的编号。
小雨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
她眨了眨眼，重新看向我。
“我回来了。”她说。
我没松劲。攻击还没结束。
那股外来的数据开始分裂，形成环状波纹，每一层都在尝试复制我们的连接模式。如果让它成功，整个通道都会变成它的载体。
小雨抬起手，从胸口分离出一段光质般的物质。那是她最纯净的灵体部分，像一片新生的叶子。她把它轻轻推出，让它顺着根系滑向病毒核心。
接触的瞬间，净化程序自动激活。
有害信息开始分解，转化为可读取的日志碎片。我立刻用零域捕捉这些碎片，把它们拼接成可视化的防御协议。新生成的结构覆盖在原有通道上，形成了闭环。
攻击停止了。
断层中的信息流恢复平稳，世界树的根系继续深入。
画面出现了。
一座悬浮在宇宙尽头的巨大设施，外形接近六边形棱柱，表面布满动态纹路。标识缓缓浮现：灰点计划，终末纪元人类的最终免疫层。
我盯着那个名字。
灰点。
不是敌人，也不是组织。是一个系统。一个为了应对宇宙热寂而创造的文明免疫机制。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清除一切可能威胁到文明延续的风险源。
包括失控的能力者，包括错误的生命形态，也包括……不该出现的记忆。
小雨的手指轻轻划过空中投影，翻动信息长卷。当页面转到医疗模块时，一段代码旋转着显现出来。它的结构极其精密，层层嵌套，但底层逻辑清晰可辨。
那是苏晴每天都在用的诊断系统原型。
不只是她。所有现存的医疗技术，从细胞修复到基因编辑，全都源于这个远古系统的子程序。我们以为是重建，其实只是重启。
小雨忽然晃了一下。
我伸手扶住她。她的身体比刚才轻了一些，皮肤变得半透明，能看见内部流动的微光。额头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一闪即逝。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
“快结束了。”她低声说，“它还在传东西。”
最后一段数据开始加载。
是权限记录。灰点系统在最后一次运行时，标记了一个例外条目：世界树之灵，编号S-7，允许接入，不列入清除名单。
原因写着：“该个体承载生命延续可能性，保留至下一循环。”
小雨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有光。
“它认识我。”她说。
我说不出话。
连接开始回弹。世界树的根系自动收缩，脱离断层。可就在断开的刹那，一股反冲力撞上来。小雨嘴角溢出一丝光雾，像是液体，又像是蒸汽，飘在空中几秒才散开。
我立刻用剩余的精神力在她胸口画下临时生命符文。线条亮了一下，稳住了她的状态。
永恒之舟主控台响起低频提示音。
世界树的主干还在震动，幅度很小，但频率稳定。好像那边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
我没有关闭零域界面，而是切换成被动监听模式。系统现在会一直监控这个坐标的维度频率，一旦再有相似波动，立刻报警。
我把这次连接的完整记录封存，标注为“跨纪元连接基准点Alpha”。
小雨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休息。她的手指还贴在根部，没有拿开。
“我们找到了起点。”我说。
她睁开眼，声音很轻：“可终点在哪？”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这个问题不能由现在的人来答。
零域界面右下角突然跳了一下。
一个新的信号出现了。
不是攻击，也不是警告。是一段简短的信息流，没有加密，也没有来源标记。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接收栏里，标题只有两个字：
“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