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灯光亮起,我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界面上滑动。系统刚完成重启,所有数据流重新校准。逆熵装置引发的能量波动已经过去,但全舰仍处于二级警戒状态。生物认证程序被强制纳入日常流程,这是林川离开前下的命令。
第一批新成员正在通道口集合。他们穿着统一的训练服,编号印在左胸位置。老周站在高台上,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到。
“你们要成为维度守护者,不是因为会打架,而是因为能守住底线。”
我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检查检测模块的状态。基因扫描仪连接着主数据库,每一个新成员的信息都会实时比对历史档案。这本该是例行程序,直到第三组学员进入检测区时,屏幕突然跳出红色提示。
异常基因序列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二,来源标注为灰点机构早期工程样本。
我立刻暂停了后续流程,封锁训练场出入口。六个人被单独标记,他们的生理数据开始出现细微偏差——心跳频率上升,体温下降,神经反射值超出正常范围两倍以上。
名单没有立刻上报。
我知道张虎还在系统里。他残存的数据依附在战斗子网中,平时只会在战术推演时闪现几秒。但现在,界面右下角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纹,像是信号在尝试接入。
光纹移动到了隔离名单上,停住。
接着它开始跳动,速度很快。那是他在说话的方式。
“三号、五号、七号,行为模式异常;九号、十一号、十三号,生理参数伪装良好,但瞳孔收缩延迟零点三秒,确认为高危个体。”
信息传完,光纹消失。
我调出监控回放,重点查看那六人的动作细节。九号在排队时右手无意识地敲击大腿,节奏和守夜人特工常用的摩尔斯码一致。十一号站立姿势重心偏移,明显受过非标准军事训练。这些都不是普通幸存者会有的习惯。
老周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启动物理隔离程序。
他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训练场内的学员。
“把其他人撤出去。”他说。
指令发出后,剩余学员有序退出。防护罩升起,切断内外联系。六名被标记者站在原地,没有反抗,也没有提问。
老周走到广播器前,声音平静。
“接下来进第第二轮筛查。所有人脱掉外套,靠墙站成一排,双手举过头顶。”
三个人照做了。
另外三个没有动。
其中一个缓缓抬头,眼神变了。他的瞳孔不再是圆形,而是拉长成竖线,像某种机械结构在调整焦距。皮肤下有东西在移动,沿着血管走向蔓延,颜色偏灰蓝。
我知道情况失控了。
“启动束缚装置。”我对系统说。
地面弹出合金环,目标锁定三人。可就在锁扣闭合前,其中一人猛然抬腿,一脚踢断了固定桩。金属碎片飞出去,打在墙上发出闷响。
另一人冲向控制台方向,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老周按下紧急按钮,但反馈延迟了七秒。系统被入侵了。训练场的重力场开始紊乱,脚下的地板变得柔软,像是踩在胶体上。墙体表面出现波纹,像水面上的倒影被搅动。
空间折叠开始了。
这不是普通的破坏,是维度锚点激活的征兆。他们的身体里藏着能扭曲局部规则的东西。
我试图切断能源供给,但主线路已经被反向接管。屏幕上只剩下一行字:“协议覆盖,执行优先级:清除干扰项。”
就在这时,那道光纹再次出现。
这次它没有停留在角落,而是直接冲进核心算法层,在零域边缘展开一层虚拟结构。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压了下来,把正在扩大的扭曲区域强行压缩回去。
张虎用自己当稳定源。
他的影像出现在半空中,只有轮廓,不完整。每一次闪烁都掉落一些数据碎片。那些碎片化成乱码,又迅速消散。
支撑时间不会太长。
我看到他嘴唇动了一下,虽然没声音,但我认出了那句话。
“快关掉他们。”
老周抄起一根金属杆,撞开逼近的暴走者。那人摔在地上,却没有受伤,反而四肢着地爬起来,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盯着老周。
其余两人也开始变异。皮肤裂开,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他们的关节反向弯曲,一步步朝控制台逼近。
“不能再等了。”老周说,“启动电离脉冲。”
我点头,输入指令。
脉冲发生器需要十秒充能。现在外面有三个完全失控的目标,还有一个正在突破束缚装置。
张虎的影像越来越淡。
第九秒时,一段加密日志突然从他体内弹出。画面一闪而过:地下指挥中心,墙上挂着巨大的时间轴模型,上面标着多个文明节点。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中央,手里握着一块三角晶体。
晶体亮起时,屏幕滚动出文字:“最终清剿序列:黎明协议。”
然后是一句断续的话:“……他们不是来接管……是来重置……”
日志自毁。
脉冲启动。
强电流扫过整个训练场,所有电子设备瞬间瘫痪。暴走的三人抽搐着倒下,金属骨架冒出黑烟。最后一个刚挣脱束缚的也被击中,跪倒在地,不再动弹。
空间褶皱慢慢平复。
重力恢复正常,墙体上的波纹消失。
我打开通风系统,排出焦糊味。医疗组在外面等待接应,我把六人都移交过去。
老周站在控制台前,手撑着桌面,喘着气。
“活着的三个怎么办?”我问。
“关押审查。”他说,“昏迷的送去苏晴那里,查清楚他们是怎么被改造成这样的。”
我没有再说话。
系统日志显示,张虎的数据主体已退回深层缓存,进入休眠状态。响应等级降至最低,记忆模块大面积缺失。他可能再也无法完整显现。
老周走到监控屏前,调出刚才那段意外释放的画面。他反复播放最后几帧,直到确认每个细节都没遗漏。
然后他关掉视频,将文件加密封存到个人终端。
没有上传,也没有汇报。
半小时后,训练场清理完毕。破损的设备被搬走,墙体重新加固。我在记录表上写下处理结果:六名学员暂停资格,原因标注为“基因异常待查”。
老周去了纪念墙。
那里已经有十几个名字刻在上面。他拿出一枚破损的身份铭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愿光指引归途。”
他把铭牌放进一个空槽里。
转身离开时,脚步很稳。
第二天清晨,新的训练计划发布。所有新成员必须通过双重基因检测,并增加精神共鸣测试环节。申请表上多了一栏签字承诺:自愿接受任何必要的筛查与隔离措施。
我在系统后台看到,张虎的信号仍在,极其微弱。
有一次,光纹短暂浮现,停在我的操作界面上。
它写了两个字:
别信。
然后又消失了。
老周坐在监控室里,面前是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的训练场画面。他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放下杯子时,发现杯底有一圈细痕,像是被什么划过。
他没在意。
把杯子放回桌上。
站起身,走向下一间执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