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奎槡来到南院，在潜野门外道：“王爷，你找我？”
“进来。”潜野平声说了一句。
奎槡推门而入，打了个哈欠，开口道：“王爷，你大清早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
潜野忽然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奎槡一愣，脑袋看了一圈最后发现潜野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原来是比女人还美的宿卿辰，侧躺着背对他们，后颈周围全是红印和咬痕。
奎槡意识到后小声的说完后半句：“…重要的事情吗？”
这冲击比在军营看见他俩亲嘴还刺激，奎槡上前小声说：“王爷，你真够狠的，就差没把人生吞了。”
说完又往床榻看了一眼：“宿才人这皮肤还挺白…哎，王爷你踹我干嘛？”
“看够了吗？”潜野冷声说道，随即给了奎槡一张图纸，是一张人像，“查一下这个人，身份，家室，最近有没有在十里街出现过，是否为本国子民。”
奎槡定睛看了片刻，眉头一皱，道：“这人咱们不是见过吗？”
两人移步至书房，奎槡继续说：“此前在西北与窦国开战，此人在营中出现过两次，虽没有正面交锋，但可以确定，他是窦国人，而且在朝内的地位不低，属下暗中调查过，此人是窦王朝的宰相，名为姬伯。”
潜野眉头一皱，奎槡发现情况不对，问道：“王爷，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潜野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不过奎槡了解他的主子，此刻的潜野，眉羽之间尽显阴暗之色。
片刻，潜野沉声道：“调查黎州粮款一案，在黎州城的一家戏楼见过此人。”
“什么！？”奎槡惊呼道，“这人胆子还不小，”转念又问，“可是见了什么人？难道与细作有关？”
潜野的一颗心悬在空中，悬结的吊绳时松时紧，仿佛随时准备落地，却又迟迟不肯落下，像是在等待一把利刃将绳子一刀两断。
“潜野！”是姜祁煜的声音，房门开着，姜祁煜顺势冲了进去，正巧碰见宿卿辰起身。
“咳咳…非礼勿视，我什么也没看见啊，”说着两只手捂住了眼睛。
此时潜野和奎槡走了进来，姜祁煜上前，潜野开口道：“祁煜，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冒冒失失，身为王侯，要以身作则，知礼懂礼，给身后的子民做好表率，才是身为……哎！”
姜祁煜一把拉过潜野，打断他的话：“走走走，去马场，我好久都没骑马了，今日你一定陪我骑一天的马，”说完就拽着潜野夺门而出，两人便去了马场。
宿卿辰穿好衣服准备去食房找些吃食，一旁奎槡又开始阴阳怪气。
“哟，宿才人睡醒了啊，要不要我去吩咐厨事的人给您做些汤羹，补补身子如何？”
奎槡一开口，宿卿辰就知道这人又开始犯病了，接道：“好啊，那就有劳奎将军了。”
“你……”
奎槡吃不透宿卿辰的言行，以前总会回怼他几句，今日怎么这般安分了。
他继续说：“宿才人还真是厉害，以为爬上了王爷的床，就真把自己当成府上的主儿了，真是令奎某佩服。”
宿卿辰一个斜眼甩过去，沉声道：“这只能说明我有这个本事，不过，奎将军还真是潜野带出来的属下，说话这般难听，以后恐怕娶不到媳妇儿。”
奎槡急了眼：“你……”
宿卿辰又冷声言道：“我也是念在你之前给我买过玉脂膏的份上，对你还算客气，奎将军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吗。”
“什么？！”奎槡一间疑惑，“什么玉脂膏？我可没有给你买什么玉脂膏，别自作多情了，王爷拿你当块宝，我可不稀罕你。”
宿卿辰纳闷的说：“不是你？那会是谁？”他只同奎槡说过自己需要此物，以奎槡的性子，只要潜野不问，他是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潜野和姜祁煜在去往马场的路上，方才出门路过前庭时，姜祁煜看见满院的芍药花，开口道：“这芍药花是给五爷准备的？他的伤现如今怎样了？”
提到五爷，潜野的眼眸便深沉些许，回道：“儿时落下的病根，一直在用药，好在身子没以前虚弱了。”
姜祁煜知道潜野和五爷的事：“你也别太自责，这么多年除了战事，最让你上心的就只有五爷了，芍药花培制不易，受气候影响大，这些年想必花了你不少精力才培养出这么多花种，我刚在后山看见周围全是芍药花，十里街的气候并不适宜此花生长，想来定是你想了法子，五爷身子这些年安然无恙，若不是你恐怕也难撑下去，实属不易，辛苦你了。”
潜野接道：“五爷是我的家人，照顾他是应该的事，何来辛苦一说，倒是你，怎么突然来王城了？”
“当然是随你上战场了，”姜祁煜正声回答，“身在乱世，身为王侯，岂能躲在角落，只顾及自己安危。”
深秋时节，万物一片萧瑟，十里街身后的山上，树木褪去了一层碧色，马场的众人开始为今年冬季的到来储备马粮。
姜祁煜喜欢骑马，儿时在十里街经常拉着潜野一起去扬鞭策马。
对姜祁煜提及随征一事，潜野不好回答，接道：“当然要顾及自己的安危，身为王侯，要先确保自身的安全，才能保证身后子民的太平。”
姜祁煜自是明白，开口道：“皇兄这些年为姜国操劳不少，同是姜国的皇子，我又有什么理由身居无恙的异地，这些年西北边境若没有你，现在的姜国也许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两人走在去往马场的路上，地面堆起一层落叶，此时秋风起，落了一地的秋色。
姜祁煜继续说：“你身上没有流淌皇族的血脉，所做之事的功绩却胜过朝内众多大臣，甚至是身为皇室的我，潜野，你明白我的心情吗？我不是要争什么，而是我身为皇族之人，就要做身为皇族之人该做的事，才没有枉为皇室之人。”
潜野会心一笑，心想以前那个每天拉着他骑马玩乐的毛小子，到底是长大了。
潜野接道：“上战场谁都可以上，可护黎民百姓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既是身为皇族之人，就有它的使命，你明白吗？祁煜。”
姜祁煜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用力抛了出去，打在了一颗树上：“你就说，带不带我上战场吧。”
潜野笑了笑道：“这个我说了不算，你要去同陛下说，你要是说服了陛下，我就带上你。”
姜祁煜回身看着潜野：“好，说话算话。”
姜祁煜突访姜王城，加上这番话，让潜野有种莫名的顾虑，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像是为某件事情的到来提前做的准备。
“陛下，”刑部尚书虞邱城上柬，“竖子有过，在予一人，微臣管教不严，长子做出此等忤逆之事，是以咎之，有违臣子之身份。”
“虞爱卿，”姜显云道，“竖子之过，身为人父，你当真对此事毫不知情？”
朝内大臣个个都是老狐狸，不到最后一刻咬死都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虞邱城接道：“陛下明鉴，自长子调派黎州巡抚，时年在外，老臣也是无暇顾及，对竖子监管不周，是臣之过也。”
户部沈爻进言：“虞大人此言差矣，之前有人检举长子罪行，虞大人当时在朝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所谓知子莫若父，长子的过错，虞大人身为人父，当真对此事不知晓半分吗？还是有意隐瞒此事，故意包庇内亲！”
姜显云随即开口：“这次朕让北桀王去黎州调查此事，在竖子的府邸发现私藏的粮款，存放于府中一侧院的地库之下。”
闻言在场官员小声议论起来：
“私藏粮款不说，私自在府邸修建地库已触犯律法。”
“是啊是啊，这虞大人的长子还真是胆大妄为。”
姜显云继续说：“不仅如此，在地库之中竟还发现了一面铁壁，铁壁实属军械装备，虞池讼私修地库，私造军械武器，他一个巡抚官员，哪来那么多钱财打造这些作为！虞爱卿也不知晓吗！”
虞邱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时兵部尚书闻人景接道：“陛下，虞池讼私藏粮款，殃及百姓不安，私自在府邸修造地库和防御武器，此乃重中之罪，人已在黎州被北桀王就地处置正法，虞大人身为人父，对竖子监管不周，按照律法，应卸去官职，押入刑房，终身监禁！”
虞邱城双膝跪地，哀嚎道：“陛下明鉴，老臣对陛下忠心不二，竖子之事，老臣也是无力管束，至今日才知晓逆子所犯的罪过，陛下！”
这时程方里传话：“启奏陛下，虞大人府上一婢女交代，虞大人这两年将府中钱财私下运送黎州巡抚，并交由给了长子。”
“来人！”姜显云厉声道，“将虞大人带去明鉴司，押入刑房，卸去刑部尚书一职，府宅良田全部收回，家中老小发配大漠，没有召令，不得回城！押下去！”
虞邱城瘫坐在地，哀嚎连连：“陛下！老臣冤枉啊，陛下！是有人诬陷老臣，陛下！”
宿卿辰去食房找了些吃食，现在回了屋，手里拿着图纸，图上的那颗桃褪去了一层墨色。
自从他拿到这张图后，便调查了朝内所有官员，没有谁的名字里面有“桃”这个字，这颗“桃”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大肥猫别跑！”是阿延的小奶音，原来又在抓那只黑猫。
宿卿辰正欲起身，那只黑猫便窜了了进来，他一把领着黑猫的后颈，将其提了起来。
阿延跟着跑了过来，看到宿卿辰手里的肥猫：“大肥猫，总算抓到你了。”
宿卿辰将猫给了阿延：“拿去玩儿吧，小屁孩。”
阿延两只手抱着黑猫：“卿辰哥哥，它好肥啊，我都抱不动它了。”
宿卿辰随口问道：“你在哪里捡来的这猫，养的确实挺肥实。”
阿延摇了摇脑袋：“不是捡的，是一个哥哥养的。”
“一个哥哥养的？”宿卿辰疑惑道，“是府里的哥哥养的？”
宿卿辰来王府这些时日，怎么没见过这只黑猫。
“是哪个哥哥养的？”他问道，“小侯爷带来的？还是奎槡？他看着不像是会养小动物的主儿。”
阿延又摇了摇脑袋：“都不是，是五爷养的，五爷长的可好看了，不过他好像生病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什么？”宿卿辰有些意外，“这猫是五爷的？之前怎么没在王府瞧见过。”
宿卿辰提着黑猫的后颈，仔细看了看，肚子下面圆滚滚的，他伸手摸了摸，这猫也没吭声。
不对！猫是怕生的动物，对不熟悉的人触碰是会抗拒的，这猫方才在阿延怀里一阵挣扎，怎么一摸肚子，不但不反抗，连“喵”都没吱一声。
宿卿辰察觉着不对，又在肚子上摸了摸，果然，难怪这猫没反应，原来肚子上多镶了一层皮！
多出的皮覆盖在肚子上方，旁侧有个很细小的口子，大小可放入两根指头，难道…
“阿延！”宿卿辰有些着急的问道，“这猫你是从东院追过来的？”
阿延左右摇晃脑袋：“不是，我想着来南院找你陪我玩儿，结果就看见它在书房门外蹲着。”
“书房！！”
宿卿辰一惊，原来是书房！
阿延看见桌上的图纸，指着说：“咦，这是你画的吗，一颗心。”
宿卿辰拍了拍阿延额头：“什么心不心的，这是桃，树上结的桃子，知道吗？”
阿延撅着嘴巴说：“不对，这就是一颗心，昨天黍伯去屠场买豕肉，我也跟着一起去了，黍伯买了豕心，说是拿回来腌着过年吃，我问黍伯那是什么东西，他说是豕心，猪的心脏，和图纸上画的一样。”
闻言，宿卿辰一手撑在桌子上，神色不安，桃？心？桃原来指的是心！
宿卿辰忽而想起宣策跟他提过，伯公抓到的小厮说，传信人是个女人！
“卿辰哥哥，”阿延发现宿卿辰脸色不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头上出了好多汗。”
宿卿辰松开手，黑猫挣脱束缚，一溜烟跑了出去，阿延忙着追了上去。
他一只手撑在桌上，眼睛盯着图纸上的那颗桃，一件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在脑海里来回打着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所谓的真相，是他从未有过的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