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赵默沉静的面容。皇城司秘制的“玉真散”果然效力非凡,辅以老医官精妙的金针渡穴之术,欧阳锋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毒罡被逐步逼出、化解。受损的筋骨经络在九阴真气与国术气血的双重滋养下,亦开始加速愈合。
赵默并未完全沉浸于疗伤。他的心神一分为二,一部分引导内息,一部分则通过维度罗盘,如臂使指地处理着沈炼不断通过特定渠道传来的加密信息。
皇城司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因其主官的亲临和受伤而全力开动起来,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效率。
一道道指令从这间僻静的院落发出,通过信鸽、密语、快马接力等多种方式,迅速传遍整个两浙路乃至周边地区的皇城司网络。
【令一:最高优先级监控目标锁定。其一,西域白驼山主欧阳锋,特征……;其二,黑风双煞之梅超风,特征……。动用一切可用资源,掌握其行踪、动向、接触人员。严禁直接冲突,以隐匿观察为第一要务。所有情报,实时汇总至嘉兴甲叁号据点。】
【令二:严密监控太湖归云庄及其周边水域所有异常动向,重点关注金国细作(疑与完颜康有关)活动迹象。】
【令三:调阅江北诸路、尤其是宋金边境地区所有地理志、州县档案、兵要地志,及近五年所有关于异常天象、地动、古墓遗迹、民间秘传之记录,火速送至嘉兴。】
【令四:启用潜伏于江湖门派(尤其是丐帮、全真教、桃花岛外围)、漕帮、镖局之暗桩,搜集一切与“岳武穆遗宝”、“墨家”、“古令牌”、“星图”相关之流言秘闻。】
一条条指令清晰冷峻,目的明确。一时间,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和“耳朵”被激活,一张无形而细密的大网悄然撒向江湖与市井。
沈炼如同最精密的枢纽,高效处理着各方汇聚来的信息流,并将其去芜存菁、分类整理,择其要者,以最简练的方式呈报给静室内的赵默。
“报大人,目标欧阳锋一个时辰前于嘉兴府西南五十里外‘黑水渡’现身,掌毙当地一伙试图勒索其的水匪,夺船后沿胥江向上游而去,行踪暴戾,似在发泄怒火,暂无明确目的性。”
“报,目标梅超风踪迹较难追踪,但其最后被发现于归云庄以西芦苇荡,似与一股箫声源发生短暂冲突,后向西北方向遁走,速度极快,疑似追踪某气息。”
(赵默心知,那箫声必是黄药师,梅超风追踪的恐怕是杨康或者那枚被自己做手脚的王府令牌。)
“报,归云庄陆乘风庄主发出英雄帖,声称庄中遭巨盗突袭,有重要物事失窃,悬赏捉拿一青衫客,特征模糊。金国小王爷完颜康及其随从已于昨夜悄然离庄,方向不明,我司人员正设法追踪。”
“报,江北传来密报:金国内部似有异动,部分驻军调动频繁,疑与蒙古近期压力增大有关。边境地带流民增多,匪患略有抬头之势。”
信息如流水般汇入,又被赵默迅速吸收、分析。皇城司的专业能力,远非个人之力所能及,让他对全局的把握瞬间清晰了数倍。
“欧阳锋如无头苍蝇,不足为虑,但其破坏力惊人,需留意其迁怒无辜。梅超风……暂时被引开。陆乘风倒是会撇清关系。完颜康跑了?倒是滑溜。”赵默心中冷笑,“金国边境不稳……嗯,这或许是个机会,也是隐患。”
他尤其关注那些关于江北地理古迹的汇报。在罗盘的辅助下,他将这些零散的信息与令牌星图进行交叉比对、推演。
“星图指向北方……这几个甲骨文符号……‘非攻’、‘钜子’、‘守’……结合罗盘分析的‘微弱定向能量波动’……”赵默目光越来越亮,“墨家注重机关、防守、非攻……他们最有可能留下的,并非单纯的宝藏,而是一处……堡垒?或者说,是一处蕴含着强大守御力量或技术的遗迹?《武穆遗书》或许只是其中一部分,或者……是开启或利用那处遗迹的关键?”
这个猜想让他心跳微微加速。若真如此,其价值远超一本兵书!
时间在高效运转中飞速流逝。外界因太湖之事引发的波澜正在扩散,而皇城司的暗中介入,如同给这锅沸汤加上了一个无形的盖子,既监控着热度,也压抑着其彻底爆发。
两天后,赵默左肩的青黑掌印已几乎褪尽,肿痛大消,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如初还需几日温养,但已不影响正常行动和七成以上的武力发挥。
他推开静室的门,走了出去。
沈炼早已恭敬等候在外,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他亲眼见过那伤势之重、之凶险,寻常高手即便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卧床数月。而这位年轻的皇子提举,仅仅两日多,便已行动如常,气息沉凝更胜往昔,这是何等可怕的恢复能力和深厚根基?
“大人,您伤势无碍了?”沈炼关切地问。
“已无大碍。”赵默摆摆手,“情况如何?”
“回大人,欧阳锋仍在胥江流域徘徊,似因丢失…丢失目标而烦躁异常,但已被我司人员成功引导,暂时偏向西南山区,远离主要城镇。梅超风失去踪迹,最后线索断于湖州一带。完颜康一行……跟丢了,对方似乎有高人接应,反追踪能力极强,最后出现在镇江府附近后便如泥牛入海。”
“跟丢了?”赵默眉头微蹙,但并未动怒。完颜康身边有王府能人异士,加上可能的世界气运干扰,跟丢也不完全意外。“无妨,他终究会北上。江北的资料可曾送到?”
“已送到大部分,均已整理归档,请大人过目。”沈炼引着赵默来到另一间布置成书房模样的房间,桌上已堆放了数十卷文书档案。
赵默点点头,走到桌案后坐下,开始飞速浏览起来。他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手指不时在地图上划过,与脑中的星图进行对照。
沈炼垂手侍立一旁,不敢打扰。他看着这位年轻的殿下,只觉其身上有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沉稳、睿智和深不可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种气质,他只在那些历经风雨的朝堂巨头身上感受到过,甚至犹有过之。
忽然,赵默的手指在地图上的某处停了下来。那里是宋金边境附近,一个标注着“牛首山”的区域,旁边还有小字注解说此地山势奇异,多有古洞深涧,民间传说甚多,曾有人言见过“鬼火”、“地鸣”。
牛首山……星图几个关键节点的延长线交汇处……民间传说……甲骨文“守”字……
诸多线索似乎在此处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焦点。
“沈炼。”赵默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剑。
“卑职在!”
“准备一下。明日清晨,我要北上。”赵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决断,“你挑选一队绝对可靠、精于潜行追踪的好手,化整为零,提前进入江北地带,重点监控牛首山周边区域。有任何异常,无论多细微,立刻报我。”
“是!卑职立刻去选人!”沈炼精神一振,终于要行动了。
“还有,”赵默补充道,“给我准备一份合适的身份文牒,要经得起盘查。此行,我是游学士子,或是收购皮货的商贾,你自行斟酌。皇城司的身份,非必要不得显露。”
“卑职明白!定会安排妥当!”
赵默挥挥手,让沈炼退下。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个叫做“牛首山”的地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墨家秘藏……《武穆遗书》……金国、欧阳锋、梅超风……还有那位可能也在北上的“好弟弟”完颜康……
这潭水,是越来越深了。
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一丝跃跃欲试的火焰。乱局之中,方显手段。这北上之路,正好用来磨砺他的武道,也正好将这江南乃至天下的棋局,好好搅动一番。
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内力与愈发圆融的化劲,左肩的伤势似乎也不再是负担,反而像是一块被锤炼过的精铁。
风雨已来,那便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