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盆地边缘的湿泥地,发出噗叽的闷响,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车轮下吐纳着雾霭的气息。车辙在灰黑色的泥地上压出两道深痕,边缘翻卷的泥土带着湿润的光泽,那些被碾压过的地方,生脉光粒正随着浓重的水汽缓缓升腾,在车后拖出一条淡淡的白霭,宛如一条在雾中蜿蜒的玉带。光粒与雾霭相触时,会爆出细碎的银芒,像撒在雾幕上的星子,明灭不定。
明澈坐在车辕边,指尖轻捻着剑穗,第七瓣同心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过路边的蕨类。那些深绿的叶片上,立刻凝结出半透明的水珠,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湿圈,圈里的泥土颜色会由深转浅,再由浅转深,往复三次才稳定下来 —— 那是盆地深处 “虚实花” 的生煞印记,像 “撒在豆腐脑上的明矾粒”(念念语),在这片迷蒙的天地里透着一丝通透的灵动。他抬头望向前方,雾霭在视野里流动如绸,远处的山影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化作巨大的剪影压下来。
“盆地的雾霭浓淡,能让生煞二力变作看得见或摸不着的模样,” 青瑶坐在车斗里,膝头摊开的《生煞地域志》正泛着虚实交替的白光,书页边缘的灵纹如水波般荡漾,仿佛书页里藏着能见度的密码,“书上说虚实花生在‘迷雾沼’边,花瓣一半透明如晨雾,一半凝实如墨玉,雾浓时生脉化虚,淡时煞气成实,就像你剑穗的光粒与夜影的煞气,虚实相生却从不错位。” 她指尖划过图谱上缥缈的花形,灵纹在纸页上凝成个小小的雾度计,指针随着外界雾霭流动轻轻转动,“你看这纹路,雾浓时透明的部分能漫成一片白雾,雾淡时凝实的部分就缩成颗墨珠,像极了李伯按雾霭摆摊的豆腐脑摊,雾大时支起透光的纱棚,棚布上的水珠会顺着纹路汇成细流;雾小时搬出自家的木桌,桌腿在泥地上压出的痕迹能保持整日不变。”
白璃的九条尾巴在车斗里轻轻摇晃,蓬松的尾尖扫过竹筐边缘,带起一阵细碎的竹屑。最蓬松的那条卷着片带雾的柳叶,狐火在叶片边缘舔了舔,柳叶上的白霜先是化作透明的水珠,随即又凝成乳白的冰晶,冰晶里能看到细小的雾霭在流转。“灵兽们说这片盆地的灵脉会跟着雾霭跳‘隐现舞’,” 它把柳叶抛向空中,看着叶片在气流中忽明忽暗,透明时能看穿叶脉里的水汽流动,凝实时边缘会泛出墨色的光,“雾浓生脉虚化时,连石头都会变得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的矿物结晶在发光;雾淡煞气凝实时,连影子都能踩出声响,就像……” 狐火突然在车顶上炸开,在周围织成道流动的光网,光网里的光斑时而消散如雾,时而聚集成点,“就像豆腐脑在雾里的模样,雾大时看不清碗里的卤汁,只能凭着香气判断咸淡;雾小时能数清飘着的葱花,连葱花上的露珠都看得分明。”
夜影的凶兽虚影趴在车顶,巨大的身躯压得竹架发出轻微的呻吟,却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低垂的雾凇 —— 那些冰棱里裹着细小的昆虫,在煞气的作用下保持着半透明的状态,仿佛被定格在虚实之间。它时不时抬起头,用蹄子在湿润的车顶上踩出一串黑金色的足印,那些足印边缘,煞气正丝丝缕缕地渗入雾霭,织成一张细密的定雾网,网眼处的雾霭流动会明显放缓。“饕餮说虚实花能在这种地方存活,全靠迷雾沼的雾霭灵韵,” 它突然低下头,鼻尖凑近一丛贴地生长的苔藓,苔藓在接触到煞气的瞬间,一半化作透明的虚影,一半保持着翠绿的实体,“它的花瓣会跟着能见度高低隐现,就像李伯点豆腐时手腕的轻重,虚实要跟着豆浆的稠稀来 —— 豆浆稠了就轻点,让豆花保持凝实;稀了就重点,让生脉更好地聚拢。” 凶兽虚影突然对着盆地深处低吼,声音在雾霭里传出很远,撞在远处的岩壁上反射回来,带着奇特的回音,“正南方九里地的位置,有花叶异动,生煞二力在那里忽聚忽散,像是在跳捉迷藏,透明的生脉会突然凝成实体,把煞气包裹其中,过会儿又化作雾气散开。”
明烬蹲在车斗角落整理竹筐,竹筐边缘缠着的还魂竹丝在雾霭中泛着淡青的光。他从里面取出个还魂竹编的雾霭瓶,瓶身缠着两道不同颜色的竹丝,银白的对应浓雾,墨黑的对应淡雾,分别映着浓淡雾霭的灵韵。“李伯说这瓶子能锁住雾霭的气息,” 他把瓶口对着车外的浓雾,银白竹丝立刻泛起乳白的光,瓶身内壁渐渐蒙上一层薄雾,“等找到虚实花,就把不同雾度的花露装进去,像给永续阵备着雾霭的‘调味汁’—— 雾浓时加透明的生脉露,让阵眼保持通透;雾淡时加凝实的煞气露,让灵韵更稳定。” 竹筐里还躺着把镂空的竹剪,剪刃刻着两道虚实不一的纹路,一道如雾般缥缈,一道如墨般沉凝,“剪花得用这剪,一道对应浓雾,一道对应淡雾,顺着花瓣纹路下剪才不会伤了它的雾霭脉,就像李伯切豆腐脑得顺着豆花的纹理,不然会碎成渣。”
念念怀里的双生花剑饰突然亮起,银蝶群从剑穗的光粒中钻出来,在空中组成个旋转的雾团,光斑随着旋转从透明到凝实再到透明,往复不休。每只银蝶的翅膀都一半透明如纱,一半凝实如镜,扇动时会带起细碎的光尘。“小骨说虚实花的花瓣会‘咬’能见度,” 她指着雾团里闪烁的银蝶翅膀,指尖跟着银蝶的轨迹画着圈,“雾浓碰它会被缠上透明的生脉丝,那些丝看着细,却能托起很重的东西;雾淡碰它就会沾到凝实的煞性质块,看着像石头,却轻得能飘起来,就像……” 银蝶们突然俯冲下去,在车辙边的水洼里点了点,翅膀上竟结了层半透明的水膜,水膜里能看到倒影,却摸不着实体,“就像李伯在雾天做的豆腐脑,勺子捞下去总觉得空落落的,却能舀起满满一勺,豆花在碗里看着像虚影,吃到嘴里却滑嫩得很。”
马车刚驶入盆地腹地,前方的芦苇荡突然传来一阵哗啦的响动,不是风拂过的轻柔声,而是有东西在其中穿行的窸窣声。明澈的剑穗猛地绷紧,第七瓣同心瓣竖了起来,生脉光粒在前方织成道半透明的屏障 —— 屏障表面能看到雾霭流动的轨迹,像在透明的镜面上作画。透过屏障,一丛尺许高的奇花正从迷雾沼的边缘冒出来,花瓣一半泛着透明的莹白,流淌着雾霭般的轻烟,烟里能看到细小的光粒在游动;另一半却如墨玉般凝实,散发着沉甸甸的光泽,表面能映出周围景物的倒影,两种形态在花瓣中段形成道清晰的界线,像被雾霭切割过的虚实。花瓣顶端的露珠正随着雾霭的浓淡轻轻摇晃,露珠里的虚影与实体交替闪烁,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光痕,像 “缀在豆腐脑碗边的半透明糖片”(明烬语)—— 看着是虚的,舔到嘴里却是实的甜。
“是虚实花!” 白璃的狐火突然在车斗里炸开,九条尾巴同时指向花丛后那片泛着双色光的沼泽,尾巴上的毛在火光中一半透明,一半赤红,“它在迷雾沼边呢!你看沼面的雾气,一半透明一半凝实,其实是雾霭灵韵在交替 —— 透明的那边能看到水下的草茎,凝实的那边连光线都穿不透。” 狐火突然化作道流光缠上花瓣,透明的那边立刻爆出串莹白的光点,光点在空中化作雾气消散;凝实的那边却结出个墨色的光球,光球落地后砸出个小小的深坑,“你看你看,它在跟我打招呼呢!透明的花瓣在说‘来呀’,凝实的在说‘小心’。”
夜影的骨牌从袖中飞出,黑金色的煞气在凝实花瓣表面凝成层墨膜,墨膜上能看到流动的光纹,像实体化的雾霭。那些墨玉般的花瓣里突然渗出墨色的汁液,顺着花茎流入沼泽,所过之处,水面冒出一串串墨色的气泡,气泡破裂时会放出细小的煞气颗粒。“饕餮说凝实花瓣里藏着的煞气比最硬的玄铁还沉,” 他看着骨牌上跳动的光纹,纹路时断时续,像被雾霭干扰的信号,“但得等雾散云开时才能取,那时煞气会沉淀在花瓣根部,像李伯总说雾散后磨的豆浆最稠,豆渣都沉在盆底。” 凶兽虚影突然对着沼边低吼,声音震得周围的雾霭剧烈波动,沼底竟浮出个巨大的黑影,仔细看去竟是无数虚实花的根茎在泥下缠成的漩涡,漩涡边缘一半透明,一半凝实,旋转时带起的泥水也呈现出奇特的虚实状态。
明澈的剑穗轻触透明花瓣的莹白部分,生脉光粒顺着花瓣流淌,像溪水渗入沙地。花身突然发出阵细微的嗡鸣,透明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在雾霭中泛着缥缈的光泽,所过之处,芦苇的影子都变得半透明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让掌心直接贴上虚实花中段的界线处。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瞬间涌入掌心 —— 透明的那边带着雾霭般的轻盈,顺着手臂的生脉灵脉游走,所过之处泛起淡淡的透明光膜,皮肤下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凝实的那边裹着岩石般的沉重,沿着煞气灵脉蔓延,留下丝丝黑金色的实体纹路,那些纹路像细小的锁链,却并不束缚动作,反而带来一种踏实的稳定感。
虚实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惊扰,花瓣猛地绷紧,透明的部分渗出更多轻烟,在明澈掌心凝成个雾团,雾团里能看到模糊的花影;凝实的部分则渗出墨汁,在雾团表面凝成层薄壳,壳上印着与花瓣相同的纹路。明澈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更多生脉光粒注入花身,同时用意念引导着体内的煞气与凝实花瓣的气息相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相互排斥的虚实之气竟在他掌心渐渐交融,凝成道半透半实的光珠,光珠里一半是流动的雾气,一半是凝结的墨点,顺着花茎流回根部时,在地面拖出一道虚实交织的痕迹。
“原来它在害怕虚实失衡,” 明澈恍然大悟,指尖在界线处轻轻画着圈,圈过的地方,透明与凝实的过渡变得更加柔和,“就像用漏勺捞豆腐脑,得掌握好力度才能捞起完整的豆花 —— 太用力会把豆花压碎,太轻又捞不起来,虚实花的生煞二力也是这样,得找到刚好的平衡。” 虚实花的花瓣渐渐放松,透明的部分轻轻蹭着他的手腕,留下冰凉的触感,却没有湿痕;凝实的部分则垂下花瓣,像是在示好般触碰他的指节,带来温润的重量,却不觉得压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花瓣传来的情绪 —— 有对陌生气息的困惑,像雾里看花般朦胧;有对虚实和谐的向往,像雾散时的豁然;还有一丝找到同类的欣喜,像尝到合口味的豆腐脑时的满足。
就在这时,西北方突然传来永续阵光带的异动,一道扭曲的光斑冲破雾霭,直直坠向迷雾沼,在水面砸出个虚实不定的涟漪 —— 涟漪中心是实体的水花,边缘却是透明的雾环。明澈抬头望去,只见光带上原本规律的雾度计突然乱转,指针时而透明得看不见,时而凝实得转不动,半透明的光带竟出现多处断裂,断裂口处的光粒像失控的萤火虫,四处乱撞,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剪开。“是西边镇子的阵眼出问题了!” 青瑶迅速展开《生煞地域志》,书页上对应的位置正泛着刺眼的红光,红光里夹杂着透明的裂纹,“雾霭突然变浓,生脉虚化得太快,煞气跟不上凝结速度,就像李伯的豆腐脑在雾里放久了,豆花会慢慢散掉,阵眼快撑不住了!”
明澈立刻握住虚实花递来的半透半实花瓣,花瓣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在传递力量。他将其按在光带断裂处,接触的瞬间,花瓣突然化作道虚实交织的光桥,透明的部分顺着断裂口蔓延,像雾气填补空隙,修补着虚化的生脉;凝实的部分则沉入光带核心,像石子投入水中,稳住了溃散的煞气。虚实花仿佛感受到了危机,整丛花突然剧烈摇晃,透明花瓣喷出的雾霭与凝实花瓣渗出的墨汁在空中交融,化作无数半透半实的光丝,将储存的雾霭灵韵源源不断地注入光带。那些乱转的雾度计渐渐平稳,断裂处也冒出细密的光纹,如同愈合的伤口,光纹里能看到虚实二力在有序流动。
当半透半实的光珠在根部炸开,整丛虚实花突然剧烈摇晃,花身如灵蛇般缠上迷雾沼的芦苇,透明的部分迅速蔓延,将半丛芦苇都染成透明,能看到茎秆里流动的汁液;凝实的部分却顺着苇秆往下垂,在沼泽表面织成张墨色的网,网眼处的煞气凝成细小的墨珠,滚来滚去却不会散开。明烬举着竹剪凑近细看,发现花茎上竟有细小的刻度,每个刻度旁都刻着不同的雾象图案 —— 有浓雾锁山,有薄雾缠树,有雾散日出,“这是…… 五种雾度的标记!” 他用剪背轻敲浓雾的刻度,透明花瓣突然喷出串莹白的光点,光点在雾霭中凝成道透明的桥,桥上能看到虚实花的虚影在行走,“它在给我们演示雾霭的变化!从浓到淡,从虚到实,每种状态都有对应的生煞韵律。”
青瑶的赤红灵纹顺着花身蔓延,在透明与凝实交界处织成道光带,光带随着沼面的雾霭流动明暗交替,亮时如实体绳索,暗时如透明丝带。“这是‘应雾阵’,” 她指尖的灵纹突然分成五道,分别染上不同雾度的颜色 —— 乳白、淡青、浅灰、明黄、墨黑,“能把虚实花的雾霭韵律放大十倍,你看这光带,雾浓时生脉会像雾气似的往外漫,能绕过障碍物;雾淡时煞气就会像石头似的往下沉,能稳住根基,跟迷雾沼的雾霭变化一模一样,就像李伯做豆腐脑时,会根据雾度调整火候,雾大时用文火,雾小时用旺火。”
夜影的骨牌突然插入沼边的泥土,黑金色的煞气与沼底的漩涡产生共鸣,骨牌表面浮现出与虚实花相同的纹路。凝实花瓣的部分突然发出阵脆响,裂开的纹路里渗出墨色的汁液,汁液滴在地上,竟形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一半是实体的泥土,一半是透明的雾霭。“饕餮说这花的煞气会跟着能见度高低走,能见度每变化三尺,煞气的密度就会翻倍,” 他指着永续阵光带连接的方向,光带在雾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你看光带上的光斑,有的地方还停留在浓雾的频率,光斑边缘模糊如雾;有的已经提前适应薄雾了,光斑凝实如点,就像……” 凶兽虚影用蹄子碰了碰透明花瓣的莹白部分,花瓣立刻化作虚影,蹄子直接穿了过去,“就像李伯的豆腐脑摊,有的镇子在雾里却摆得跟晴天一样,用的还是实木板凳;有的在晴天偏要学雾天的朦胧,故意支起半透的纱帘。”
明烬从竹筐里取出两个雾霭瓶,分别挂在虚实花的浓淡雾度刻度上,竹丝立刻自动缠上花茎,像有生命般顺着纹路攀爬。银白竹丝缠着透明花瓣,开始收集生脉雾露,瓶内渐渐积起一层流动的白雾;墨黑竹丝缠着凝实花瓣,收集着煞气墨汁,瓶底沉淀出一层墨色的膏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