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黄昏泛着诡异的赤金色。
沈墨心站在蛊池边缘,池水浓稠如血,表面浮着层七彩油膜。池底隐约可见剑形轮廓,正是温言残魂指引的活蛊剑。更令人不安的是,每当夕阳移动一分,池水就上涨一寸,仿佛在追逐日光。
小心。俞青锋按住她执剑的手,池底有东西在呼吸。
确实如此。蛊池表面规律地起伏,如同巨兽沉睡的胸膛。沈墨心眉心血纹微微发烫,归鞘剑在鞘中轻颤。她试探着将剑尖浸入池水——
滋啦!
白烟腾起,剑身接触液体的部分瞬间变黑!沈墨心急忙抽剑,却发现黑斑如活物般顺着剑刃攀爬,转眼蔓延到剑格。更可怕的是,她握剑的右手掌心突然裂开细纹,血珠尚未滴落就被黑斑吸收。
心儿!俞青锋一把抓住她手腕。
太迟了。黑斑已通过血珠连接到她皮肤,如蛛网般扩散到整个手掌。俞青锋手臂上的黑血剑符同时亮起,两人接触处爆出刺目火花!
同命蛊...谢临风倒吸凉气,他们什么时候...
虞清欢新生眼球不断转动,突然淌下血泪:不是现在...是二十年前...她指向沈墨心锁骨剑印,种剑印时...林沁雪下的...
仿佛印证她的话,池底剑影突然上浮。一柄半晶半铁的怪剑破水而出,剑身缠满金红色蛊虫,剑格处嵌着温萝剑的黑珠残片。最骇人的是,剑脊上浮现的蛊纹竟与沈墨心胎记分毫不差!
温言的...同命蛊...沈墨心声音发抖。
活蛊剑悬停在她面前,剑尖轻颤如嗅闻。突然,它如毒蛇般刺向她咽喉!沈墨心侧身闪避,剑锋仍划破肩头,黑血尚未渗出就被剑身吸收。与此同时,俞青锋手臂剑符剧痛,黑血顺着手腕滴落。
它在通过你吸他的血!谢临风镜面剑横斩,却被活蛊剑轻松弹开。
沈墨心咬牙抓住剑身,不顾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活蛊剑疯狂挣扎,黑血顺着她指缝流入剑纹,蛊虫如饥似渴地吮吸。当血液触及剑格黑珠时,珠内突然浮现叶红绡的面容:
姐姐...杀了我...
黑珠裂开,叶红绡残魂如烟逸出。她虚影操控活蛊剑调转方向,剑尖直指沈墨心眉心朱砂!千钧一发之际,朱砂自行爆裂,金血喷溅在剑身上。蛊虫遇金血即燃,活蛊剑发出不似金铁的惨嚎。
青锋!现在!沈墨心忍痛握紧剑身。
俞青锋青霜剑如电刺出,剑尖精准点中黑珠裂纹。冰霜顺着裂纹蔓延,活蛊剑瞬间冻成冰雕。但不及喘息,冰层就裂开,剑身蛊虫复活般扭动!
没用...叶红绡残魂哀叹,除非...
她突然操控活蛊剑刺向自己虚影!剑尖贯穿残魂的刹那,沈墨心眉心朱砂彻底爆开,金血如雨洒落蛊池。池水沸腾,所有蛊虫疯狂涌向金血,活蛊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叶红绡!沈墨心伸手想抓,却只握住一缕金烟。
烟中传来叶红绡最后的低语:小大夫...在剑冢...等我们...
活蛊剑完全融化,只剩黑珠当啷坠地。沈墨心拾起珠子,发现里面映着药王谷剑冢的景象——温言晶化的残躯跪在祭坛前,胸口插着半截断剑。
蛊链断了...俞青锋查看手臂,黑血剑符正逐渐淡化,但...
他突然闷哼跪地,青霜剑脱手。沈墨心扶住他,惊觉他体内冰火双魄又开始暴走!左半身结出冰晶,右半身却燃起烈焰,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他的魂魄。
是反噬。谢临风检查后脸色凝重,同命蛊断开时,魂魄会暂时失衡。
虞清欢突然捂住新生眼球惨叫!她跪地翻滚,眼眶中迸出蓝血。谢临风强行掰开她手指,只见眼球表面映出恐怖画面——镜天阁剑冢中,万剑悬空指向祭坛,而祭坛上躺着谢临风的尸体!
不...谢临风踉跄后退。
画面突变。三百年前的镜天阁,年幼的被按在祭坛上,颈后烙下剑印。月奴持剑而立,剑尖滴血画阵。最后一滴血落下时,整个镜天阁地动山摇...
我的...使命...谢临风喃喃自语。
虞清欢眼球突然爆裂,蓝血在空中凝成四个字:
「剑阵活钥」
几乎同时,谢临风颈后二字浮空,与沈墨心胎记产生共鸣。金光交织中,浮现出完整的镜天阁剑阵图——阵眼位置赫然是个人形凹槽!
原来如此...俞青锋强忍痛苦站起,谢临风是启动剑阵的钥匙...
沈墨心刚要追问,天空突然暗下。圆月不知何时升起,月光如血染红山谷。她眉心血纹自行裂开,不是流血,而是爬出无数金色蛊虫!蛊虫在空中组成镜天阁密文:
「双月重逢时
剑魄自爆日
百里生灵绝
唯冰火可镇」
什么意思?沈墨心拍打身上仍在爬出的蛊虫。
俞青锋突然按住她肩膀:月奴与镜心老人的魂魄在你体内融合到极致时...他声音嘶哑,会引发剑魄自爆。
而阻止的方法...谢临风接口,是冰火双魄自爆。
沈墨心浑身发冷。她看向俞青锋,他左眼的冰蓝与右眼的赤焰正在交融,那是双魄失衡的前兆。若真到那一步...
一定有别的办法。她抓住俞青锋的手,月奴不会...
月奴骗了你。谢临风突然道,或者说,活着的根本不是月奴。
他从怀中取出双月镜碎片。碎片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三百年前的密室——月奴将赤霄剑刺入自己心口后,站起来的瞳孔闪过黑芒...
镜心老人赢了。谢临风声音发抖,她伪装成月奴活下来,而真正的月奴魂魄被封印在...
剑魄本源。沈墨心突然明白,所以金瞳少女体内有镜心分魂...
而月奴的魂魄...俞青锋指向沈墨心归鞘剑,在剑里。
归鞘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格二字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剑名:
「月奴」
沈墨心拔剑出鞘,剑身映出自己变形的倒影——左眼是她自己,右眼是金瞳少女,而眉心隐约有第三张脸...是月奴!
三个魂魄...她声音发颤,我体内有三个魂魄...
虞清欢突然爬起,溃烂的眼眶对着月亮。她无眼却能视,手指蘸血在地上画出血阵——与镜天阁剑冢的祭坛一模一样!谢临风见状,毫不犹豫站到阵眼位置:
来吧。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我是钥匙。
不行!沈墨心厉喝,一定有其他...
话未说完,她体内七道剑魄突然暴走!金光透体而出,在空中交织成北斗剑阵。最可怕的是,剑阵中央浮现月奴与镜心老人的虚影,两人如双生子般背靠背,脚下踩着覆盖百里的巨大剑印。
来不及了...俞青锋白发无风自动,剑魄开始融合。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冰火交织的漩涡状印记。沈墨心知道那是什么——白无瑕留下的双魄引,专门为这一刻准备。
她扑向俞青锋,我们可以...
心儿。俞青锋突然吻住她,唇冰凉如火,记得青峰山的雪吗?
他们初遇那日,细雪落在她剑尖,他笑着拂去。此刻他指尖轻触她眉心,将最后一点冰火灵力注入:这次...换我看着你走...
他猛地推开沈墨心,纵身跃向剑阵中心!冰火双魄从他体内爆开,左半身化作冰晶风暴,右半身燃起赤红烈焰。风暴与火焰交织成屏障,暂时阻隔了剑魄融合。
青锋!沈墨心撕心裂肺。
谢临风趁机冲入剑阵,镜面剑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喷涌而出,在空中绘出古老阵图。虞清欢随之跃入,新生眼球完全爆裂,蓝血与金血交融,激活了剑阵最核心的禁制。
沈姑娘!谢临风在风暴中大喊,剑阵只能压制一时...快找出月奴真魂!
沈墨心跪地颤抖,归鞘剑插入土中。她闭眼内视,在神识海中搜寻——金瞳少女的魂魄已与她半融,而更深处,还有道微弱的金光...
月奴前辈!她在心中呼唤。
金光如萤火摇曳,传出月奴虚弱的声音:「孩子...镜心骗了所有人...她把自己分成了三份...」
神识海突然掀起巨浪!沈墨心看见恐怖真相:镜心老人将魂魄一分为三,一份伪装成月奴,一份封入金瞳少女,最后一份...藏在白无瑕剑魄中!
青锋!小心白无瑕剑魄!
迟了。俞青锋体内的冰火平衡突然打破,白无瑕剑魄从他后背透体而出,化作人形黑影。黑影手持虚幻青霜剑,一剑刺穿俞青锋心口!
沈墨心肝胆俱裂。
黑影抽剑转身,面容逐渐清晰——镜心老人年轻时的模样!她剑指沈墨心,声音带着三重回音:好徒儿...你以为...能赢师尊两次?
沈墨心归鞘剑怒斩,却被轻松格挡。镜心老人每招每式都与她相同,仿佛预知她所有动作。最可怕的是,她每接一招,沈墨心体内剑魄就失控一分。
没用的...镜心老人冷笑,你体内有我的剑魄...
剑阵外突然飞来一道金光!温萝剑的碎片如箭刺入镜心老人后心。她身形微晃,转头看向偷袭者——是虞清欢!她已双目尽毁,却凭感觉掷出这致命一击。
镜儿...的...女人...镜心老人挑眉,倒是情深...
她挥剑欲斩虞清欢,沈墨心趁机归鞘剑横扫。剑气划过镜心老人腰部,却如中幻影毫无作用。
我说过...镜心老人身形消散又重聚,你伤不到我...
她突然出现在俞青锋身后,虚幻青霜剑架在他脖子上:除非...你亲手杀了他。
沈墨心僵在原地。俞青锋虽被穿心,却因冰火双魄的特殊性尚未气绝。他嘴角溢血,眼中却带着决然:心儿...动手...
不...沈墨心剑尖发抖。
镜心老人凑近俞青锋耳畔:告诉她...白无瑕当年是怎么死的...
俞青锋瞳孔骤缩。他体内白无瑕的记忆碎片突然苏醒——当年白无瑕并非被月奴所杀,而是自愿让镜心分魂寄生,只为在关键时刻反制!
原来...如此...俞青锋突然抓住镜心老人持剑的手,心儿...剑阵...
沈墨心福至心灵,归鞘剑突然插入地面。药王谷剑冢方向传来轰鸣,七道剑光如虹贯日!那是温言镇守的剑冢感应到召唤,将全部剑气灌注到归鞘剑中。
剑阵威力暴涨,镜心老人身形开始不稳。她暴怒地拧断俞青锋左臂,却被他右手的火焰灼伤。趁这空隙,谢临风突然扑来,镜面剑刺入自己咽喉!
清欢...活下去...他血如泉涌,洒在剑阵核心。
阵光大盛,镜心老人如陷泥沼。她尖叫着抓向沈墨心:你以为这就完了?看看天上!
沈墨心抬头,只见血月已完全变成黑色,月面浮现镜天阁徽记。更恐怖的是,她体内七道剑魄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仿佛随时会爆开!
剑魄归真...镜心老人狂笑,就是同归于尽!
俞青锋突然暴起,剩余的力量全部爆发。冰火双魄如龙卷住镜心老人,硬生生将她拖回自己体内!他转向沈墨心,眼中是最后的温柔:
心儿...拔剑。
沈墨心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她颤抖着举起归鞘剑,剑尖对准俞青锋心口——那里跳动着冰火交融的双魄,也是镜心分魂的藏身处。
一起...俞青锋微笑,还是...
沈墨心突然调转剑锋,刺入自己剑印!
金血喷涌,七道剑魄呼啸而出。但她没有任由剑魄攻击镜心老人,而是强行引导它们环绕俞青锋旋转。每转一圈,剑魄就吸收一分冰火之力,渐渐染上蓝红双色。
你疯了?镜心老人惊恐地挣扎,剑魄染双色会...
会怎样?沈墨心冷笑,你怕了?
七道剑魄完全变色后,突然调转方向,齐齐刺入沈墨心体内!剧痛如潮水淹没了她,但更惊人的是,镜心老人开始尖叫——她与分魂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
同源剑诀...沈墨心跪地呕血,反其道...而行...
这是她从双月镜中学到的秘法。当年月奴与镜心老人同练此诀,本是为魂魄相融。但若逆转剑诀,反而能斩断魂魄联系!
镜心老人的虚影开始崩解。她不甘地嘶吼: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在剑冢还...
话未说完,她彻底消散。俞青锋跌落在地,心口血如泉涌。沈墨心爬过去抱住他,发现冰火双魄已近乎熄灭。
心儿...他艰难抬手,抚上她染血的脸颊,这次...我真的...
别说话。沈墨心按住他心口,剑印金血不断流入伤口,我不会让你...
她突然发现金血触及的伤口处,冰火双魄竟有复燃迹象!福至心灵,她割开手腕,让更多金血流入俞青锋心口。果然,微弱的心跳逐渐变得有力。
活下来了...谢临风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竟也没死!虽然咽喉伤口狰狞,但镜面剑偏了半寸,没伤到要害。虞清欢摸索着爬来,用撕下的衣襟为他包扎。
沈墨心刚要松口气,怀中双月镜突然飞出。镜面映出药王谷剑冢的景象——温言晶化的躯体完全碎裂,而剑冢中央的祭坛上,静静躺着个冰棺。
棺盖缓缓滑开,里面躺着...
林沁雪?沈墨心难以置信。
不,不是林沁雪。虽然面容相似,但棺中女子眉心没有朱砂,反而锁骨处有个与沈墨心完全相同的剑印。当她睁眼时,瞳孔是纯粹的金色。
这是...俞青锋虚弱地问。
沈墨心突然明白:第三个容器...
镜心老人临死前的话在耳边回响:我在剑冢还...
还有一个!她厉喝,镜心老人的第三道分魂!
话音未落,剑冢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第三轮月亮——漆黑如墨,却泛着血光。
三月同天,大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