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决定是台河县公安局最想得到的结果,他们欢天喜地、一刻不等地审张家兄弟和赵雍去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望着杨家衡和杨琦消失的方向,我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单打独斗,一定要把台河公安也绑上战车。大家战友一条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我反正不急,慢慢来,还特意叮嘱干警们给李度的老婆加餐,要保证管饱、吃好。
徇私枉法做不到,人性执法没问题。
趁着嫌疑人就餐的时间,我把夜猫揪了出来,特意叮嘱他,说了这起案子对我们的考验。
“管他什么权符、钱符还是啥符,我都丢给他一张催命符。”夜猫说,他是刑侦民警,眼里全部是证据,没有什么官不官的,蝇营狗苟是政客的事,与他何干?他要做的就是深挖犯罪事实、固定犯罪证据、确保打击质效。
有这么一个搭档,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
最后,还是我好说歹劝,才说服了夜猫,说好不动用他的那些“绝招”“杀招”。
只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我们才刚刚走进审讯室,李度就开口说话。他说,果然是你们几个啊,那天你们来炒饭的时候,我就有一点疑心,后来想想又不像,所以就减轻了防备之心,最终还是逃不出五指山。
“咋就不像呢?”虽然说,和夜猫在一起审案的时候,都是夜猫主审,但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所以我也不被动,李度一开口我就抢着接话。
“你们三个人气质怪怪的。”李度说,三个人来吃饭,一个帅哥长得像古天乐,另一个长得倒是像公务员,这两个还算正常。问题是第三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人,嘴里还嚼着根棒棒糖,看上去很不正经。
李度看了看夜猫,很认真地说,当天我们从炒饭馆出来之后,他也不是没有认真盘算过。最后他觉得,夜猫这长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扒手、要么是吸毒人员,如果真是警察,那就是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是反扒大队的、要么是禁毒大队的。
每天到大营村排查的反扒民警和缉毒警,多到见怪不怪。
哈哈哈哈,我笑得肚子疼,夜猫则是在我的是身后,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夜猫你也有今天?
“我说错了什么吗?”见到夜猫的样子,李度有点诧异,他小心翼翼地问,说如果有冒犯到,还请警官原谅。
“没事,晚餐的时候他吃错了东西,牙疼。”眼见李度有点被吓到,我连忙宽慰他,强调他说得很准确,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继续聊。
“我早就预料到今天的结局。”李度很大方、很坦然。他说,从干第一票起,他就作好了面对我们的准备,所以面对我们的审讯,他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子?”因为嫌疑人很配合,就轮不到夜猫上,我掌控着局面,开始了对李度的审讯。
“我要说无聊,你相信吗?”李度回答我说。他说,他的一切事情,还得从他那个一奶同胞的奶哥讲起。
原来,李度的母亲完成了自己奶娘的使命之后,并没有离开周权符家,这是因为一方面他母亲确实勤奋能干、性情忠厚,深得周家喜爱,另一方则是李度跟周权符处得相当好,两人亲得跟兄弟一样。
富贵人家对孩子的教育,那真跟穷人不一样。为了让周权符健康成长,特别是心智健康成长,周家人就合计,干脆连李度一起供养。
反正,那几个小钱,对于他们周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所以,周权符和李度,就这样一起共同度过了少年时光,他们一个班、一张课桌,同吃同住、同进同退。
“那个时候,我的成绩还要比他好一点。”李度说,原本他以为,今后的时光里,他将和周权符一起上初中、念高中、读大学,一起走上光明的人生大道。
殊不知,人生有九十九道拐,一拐连着下一拐。
他们两个确实还是一起上了中学,不过在初一年级的时候,周权符家这里面临着新的问题,因为产业发展的缘故,他们全家要搬迁到云阳市。这个时候,李度娘俩的安置就成为了一个问题,周家的家主跟李度的母亲商量这个事情的时候,是面露难色了的。
周家不方便带他们上云阳,李度母亲是看出来了的,懂事善良的她,想都没想就作出了决定。她带着李度,回到了南西乡下,丢进了乡镇中学。
这对于李度的母亲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决定,只有这样,她才能维系娘俩的正常生活;但是对于李度来说,这就相当难受了。过往在周家他沾着周权符的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到了乡下后,不仅每天粗粮便饭,还得面对一帮粗鄙不堪的同学,这让他非常不适应。
“说实话,你们理解不了那种落差。”李度跟我们说,他其实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醒。知道自己只是一名家奴,所以对于生活水平降级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身边的同学突然就从“乖宝宝”变成了“野娃儿”那是极度反感。
乡下娃儿跟城里的孩子教育程度不一样,那是肯定的。城里资源优越,教养有方,农村的这一大帮子,能有多野就有多野,想多疯狂就多疯狂。
别说李度,我自己都有这样的经历。曾经有一次我蹲着弯腰下井喝水,站在身后万嘉阳,就掏出他的家什,一泡热尿淋到我头上。
“太难受了。”李度说,到乡镇中学读书半年之后,他还是相当不适应,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就得了白血病,这一下,原本只能勉强度日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一番思量之后,他从学校退学,任老师怎么上门劝,他都不再肯返回校门。
返家的李度,独自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他耕田种地、养牛做饭,用稚嫩的肩膀维系了家庭的运转。
“我从来不怨他。”李度说,周权符对他家其实仁至义尽的。他辍学后的第一年春节,周权符的爸爸就带着他来到了乡下探望李度娘俩,当时不仅给了一大笔钱买药,还提出可以将李度带到云阳,继续学业。
“老娘都病成那样,我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学业?”李度说,他当时就决定,将来要自己努力,混个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