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掌还按在那块铭牌上，鲜血顺着指尖滑落，渗进金属纹路的缝隙。守卫的动作停了，可那双幽绿的火光依旧亮着，像两口深井，死死盯着他。大厅里没人敢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它……不动了？”楚寒握着剑，虎口还在渗血，声音却带着点试探，“是不是你这血管用？”
云逸尘没答，只觉一股寒意从掌心直冲脑门，仿佛有根冰针顺着经脉往上钻。他咬牙撑住，左手微微发抖，却仍不肯收回。
苏清绾悄悄靠近半步，指尖搭上他手腕，眉头立刻皱起：“你体内气血乱成一团，再这么耗下去，怕是撑不住。”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低声道，目光始终没离开守卫的脸，“它没退，也没攻击……像是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一下，而是接连三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深处爬上来。四周石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碎石簌簌落下，几道裂缝缓缓张开，露出后面黑沉沉的通道。
“不好！”慕容雪往后跳了一步，袖中蛊虫躁动不安，“不止一个！还有别的家伙要醒了！”
楚寒立刻横剑挡在众人前方，冷笑道：“我说这地方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原来全睡着呢？现在倒好，咱们一脚踹了人家的床板。”
“闭嘴！”林玄风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他不知何时已退到角落，背靠着一根石柱，双手抱臂，眼神阴晴不定地看着那守卫胸前的铭牌。
云逸尘察觉到他的动作，心中警铃大作。他强提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九曜真经》里一段残缺咒文——那是他在秘境中偶然记下的血脉认证之法，据说只有云家嫡系才能唤醒古阵。
他低声念出几个音节，掌心血光微闪，铭牌竟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波纹。
守卫浑身一颤，头盔下的绿火剧烈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紧接着，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不是愤怒，更像是痛苦。
“它在挣扎！”苏清绾突然喊道，“这不是单纯的傀儡！它的灵流断续不均，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残魂！”
“什么意思？”楚寒一边戒备四周动静，一边问。
“意思是——”她语速飞快，“这根本不是机器，是个活生生的人被炼成了守卫！现在你的血激活了它的识别机制，但它已经被邪术扭曲，意识混乱，分不清敌我！”
云逸尘瞳孔一缩。
他还来不及反应，那守卫猛然仰头，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巨斧高高举起，斧刃撕裂空气，带着千钧之力劈了下来！
“小心！”楚寒扑上前，剑锋迎上。
铛——！
火星炸开，楚寒整个人被震飞出去，后背撞在墙上，咳出一口血。那斧头余势未减，砸在地上，硬生生劈出一道半尺深的裂痕。
“我去你娘的！”慕容雪怒骂一声，抬手甩出三只蛊虫，直扑守卫双眼。蛊虫撞上那层绿火，瞬间焦黑坠地，但她早有准备，第二波毒雾紧随其后，弥漫成一片灰蒙蒙的烟障。
守卫动作一顿，脚步迟缓下来。
“攻它脖子！”苏清绾急道，“那里有连接处，灵流最弱！”
楚寒抹了把嘴角血迹，冷笑：“说得轻巧，谁去送死？”
“我去。”云逸尘拖着伤腿往前一步，剑尖点地，稳住身形，“它是因我而动，就该由我来收场。”
“你疯了？”苏清绾一把抓住他胳膊，“你现在连站都费劲，上去就是找死！”
“那就让我死在这儿。”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得吓人，“如果它真是我族之人，我不可能躲着。”
说完，他猛地挣脱她的手，左手结印，右手握剑，迎着那团绿火冲了上去。
守卫察觉到他的靠近，怒吼一声，巨斧横扫。云逸尘侧身避过，剑锋顺势划向其颈部缝隙。就在即将命中时，守卫竟诡异转身，一拳砸向他胸口。
砰！
云逸尘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翻一座石墩，滚倒在地，嘴里全是血腥味。
“逸尘！”苏清绾想去扶他，却被楚寒一把拉住。
“别过去！”楚寒盯着战场，声音发紧，“你看它脖子上的纹路——刚才那一拳，根本不像傀儡能做出的动作！那是修士的本能反应！”
果然，守卫站在原地，右臂垂下，左手指关节微微弯曲，姿势竟与云家护法常用的“封山手”有几分相似。
林玄风忽然笑了：“有意思。看来你家这位忠仆，临死前还记得门派绝学啊。”
云逸尘趴在地上，听见这话，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我说——”林玄风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语气轻佻，“这守卫生前，不就是你们云家最后一位护族长老吗？当年你爹被人围攻，是他拼死断后，结果呢？被自己人用禁术炼成了看门狗。”
“放屁！”云逸尘怒吼，挣扎着想站起来。
“是不是放屁，你自己感觉不到吗？”林玄风冷笑，“你刚才念的那段咒文，是‘启灵诀’吧？可真正完整的口诀后面还有一句——‘魂归故主，血偿旧约’。你没念完，所以它没认你为主，反而被激发了怨气。”
云逸尘愣住了。
他确实只记得前半段……
难怪这守卫越打越狠，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
“所以你是故意的？”慕容雪眯起眼，“你想让我们内讧，好坐收渔利？”
林玄风摊手：“我只是说了个事实。要不要信，看你们自己。”
楚寒冷哼：“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帮忙？全程缩在后面看戏？”
“我帮什么？”林玄风耸肩，“我又不是你们云家的奴才。”
就在这时，守卫再次动了。
这一次，它没冲向云逸尘，而是缓缓转过身，巨斧指向林玄风。
全场一静。
“嗯？”林玄风挑眉，“你认得出我？”
守卫没回答，只是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震。
“有意思。”林玄风退了半步，手中晶石悄然亮起，“看来你也记得那一晚的事。”
云逸尘撑着剑站起，声音沙哑：“你说清楚！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爹他们……是不是你害的？”
“想知道？”林玄风勾唇一笑，“等你活着走出这儿，我或许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守卫骤然暴起，巨斧劈下！
林玄风抬手一扬，晶石爆发出刺目白光，轰然撞上斧刃。两人交击刹那，一股黑气从晶石中溢出，缠上守卫手臂，竟让它动作僵了一瞬。
“果然是你！”云逸尘厉喝，“你身上有镇魂锁的气息！那是我云家独有的禁制材料！你怎么会有？！”
林玄风不答，只是一脚踹开守卫，翻身跃至另一边，冷冷道：“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它快完全醒了，再不想办法，我们都得埋在这儿。”
楚寒啐了口血沫：“那你倒是出个主意啊！总不能让它一个个把我们砍了！”
苏清绾忽然开口：“或许……不用杀它。”
所有人看向她。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它是被邪术操控的残魂，那就说明还有救。我们可以用安魂诀，引导它解脱。”
“安魂诀？”慕容雪皱眉，“那玩意儿至少得三个高阶灵师联手，还得清净无扰，你当这是庙里超度亡魂呢？”
“我没说容易。”苏清绾咬牙，“但总比硬拼强。”
云逸尘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来主引。我是云家人，它若还认得，应该会回应。”
“你疯了吧！”楚寒瞪眼，“你都快站不住了！”
“所以我只要撑住就行。”云逸尘抹去嘴角血迹，盘膝坐下，将剑横放在膝上，“你们替我拦住它，给我一刻钟时间。”
楚寒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雪按住肩膀。
“让他试试。”她低声道，“不然咱们谁都走不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挡在云逸尘面前。
守卫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怒吼一声，再度冲来。
楚寒挥剑迎上，慕容雪撒出一片毒粉，逼得它侧身闪避。就在这瞬间，云逸尘闭上眼，开始低声诵念安魂诀。
古老音节在大厅中回荡，如同夜风拂过荒冢。
守卫的动作渐渐迟缓，眼中的绿火也开始闪烁不定。
林玄风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笑意渐深。
“真是感人啊。”他喃喃，“为了一个死人，甘愿赴死……云逸尘，你跟你爹一样蠢。”
他说完，缓缓抬起手，晶石再次亮起，一道极细的黑线悄然延伸，朝着云逸尘背后蔓延而去。
苏清绾猛地抬头，正好看见那丝黑气。
她瞳孔骤缩，张嘴欲喊——
林玄风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嘘”的手势。
下一瞬，守卫忽然停止挣扎，双膝重重跪地，巨斧插入地面，头颅低垂，仿佛臣服。
云逸尘睁开眼，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
他以为成功了。
可就在这时，守卫缓缓抬起头。
那双绿火，竟变成了猩红色。
并且，直勾勾地盯住了正在施法的云逸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