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烟尘散去,护法在废墟中搜寻云逸尘的踪迹,三步一停,步步生寒,那股魔气依旧缭绕在袖口,阴冷刺骨。云逸尘在冰壁崩塌的瞬间,趁着护法被碎冰遮挡视线,拼尽全力向崩塌形成的冰隙夹层跃去,待烟尘散去,他正藏身于其中,冰屑簌簌落下,砸在他肩头,像极了那夜祠堂崩塌时,父亲头顶坠下的瓦片。
他顾不上这熟悉又刺痛的感觉,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右掌死死抵着冰壁,左腿半跪,血从肩窝不断渗出,顺着指尖滴在冰面,凝成一颗颗暗红珠子。寒毒早已顺经脉爬进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碎玻璃。可他知道,不能停。
护法那一掌轰在他胸口时,他听见了自己肋骨裂开的声音。不是比喻,是真的听见了——咔嚓,像是枯枝折断。但他笑了。笑得嘴角带血,笑得护法眼神一滞。
因为就在那一瞬,他把血书残卷塞进了寒铁匣,反手掷向冰缝深处。匣子落地无声,可他知道,那不是结束。
是开始。
护法盯着云逸尘,阴恻恻道:“血书之毒已渗入你体内,三日内,你将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云逸尘没答,只是动了动手指。
指尖划过冰面,轻轻一点——正是上一章他用血写下的“魔契”二字所在位置。
血字早已沉入冰层,看不见,摸不着。可他知道它在。
就在护法靠近的刹那,他以指尖血再次激活那两字。
刹那间,冰面微光一闪,一道极淡的云家符文自地下浮现,如涟漪般扩散。
护法瞳孔骤缩,低头一看,袖口那枚“林”字暗纹下,蛇首咬月的徽记竟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灼烧。
他猛地抬手,却见黑血自徽记边缘渗出,滴落在冰面,正好落在“魔契”二字之上。
幽光一闪。
云逸尘趁机暴起,一掌拍地。
残魂烙印之力催至极限,寒流顺着冰面疾冲,瞬间冻结护法足底。
护法冷哼一声,再次发动攻击,冰钉如流星般射向云逸尘。云逸尘凭借直觉侧身躲避,但仍有冰钉刺入左肩,寒气瞬间侵蚀经脉。
他闷哼一声,反手拔出冰钉,血涌如泉。
护法脸色阴沉,再次逼近威胁云逸尘交出残卷。
云逸尘冷笑,“你们真正怕的,是真相曝光。”护法脸色骤变,猛然扑来。
云逸尘眼神一凛,猛地一侧身,如灵猫般从冰锥缝隙中滑过,血书始终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护法见状,怒喝一声,双手一挥,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墙瞬间横亘在云逸尘面前。云逸尘却毫不畏惧,他借着冰墙的反弹之力,向上一跃,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从冰墙顶部稳稳翻过,落在另一侧,暂时摆脱了护法的攻击范围。
护法猛然出手,一道凌厉掌风裹挟着阴冷魔气直扑云逸尘。
云逸尘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双掌相撞,他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后背撞上冰柱,喉头一甜,鲜血喷出。
可就在落地瞬间,他忽然伸手,将血书残卷压在身下,用最后力气,以指尖血在冰面写下两个字——
“魔契”
护法冷笑:“写遗书?”
云逸尘抬头,嘴角带血:“不是遗书。”
“是你的罪证。”
护法怒极,抬掌欲毁冰面文字,却见那“魔契”二字竟缓缓渗入冰层,如血沉底,消失不见。
“你做了什么?!”
云逸尘不答,只将玉佩紧握手中,低声道:“她醒了。”
护法一愣:“谁?”
“你不知道?”云逸尘咧嘴一笑,“那你主子……知道吗?”
护法脸色大变,猛然扑来。
云逸尘拼尽最后力气,将残卷塞入寒铁匣,反手掷向冰缝深处。
“你毁不了它。”
“它已经……传出去了。”
云逸尘伏在冰隙底部,冷汗浸透衣衫。
他不知道那只手是谁的,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护法那一掌几乎震碎五脏,他靠着冰壁,撕下衣襟裹紧左肩,又把玉佩贴在胸口。玉佩微温,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替他扛着寒毒。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还在发麻。
刚才那一击,不是他出的。
当护法祭出“玄冥掌印”,寒冰牢笼四面合围,他背靠冰柱,凝聚最后一丝真气,准备拼死一击。
云逸尘感觉这次受伤时,体内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在涌动,像是沉睡的巨兽被轻微惊扰。他想起玉佩在他手中微微发烫,与之前在地底暗格接触时的感觉相似,当时那玉佩就曾有过异动,或许与此时体内涌动的力量有关。
可就在掌力将出未出之际,丹田骤热,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自脊椎冲上,双目泛起金纹,一掌推出竟带焚天之势。
冰牢瞬间汽化,护法右袖焚毁,踉跄后退。
那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云逸尘心中也满是疑惑,这股力量从何而来?难道真是玉佩带来的变化?还是血书残卷也有关联?但此刻情况紧急,他来不及细想,只能强忍着经脉的剧痛,继续向前爬行。
现在他经脉如裂,寒毒反噬加剧,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他不能停。
他改走冰隙底部,利用地下寒流掩盖气息,缓慢向谷口移动。
雪地上足迹清晰,极易追踪。他干脆脱下外袍,反穿,又用冰屑抹去痕迹,像只受伤的孤狼,一寸一寸往前爬。
行至谷口,云逸尘忽觉胸口血书残卷发烫。
他低头一看,残卷一角悄然展开,浮现新字迹:
“葬仙之人,亦被所葬。”
他盯着那行字,心头一震。
这不是他写下的。
是它自己显出来的。
远处雪峰之上,一道黑影静立,遥望谷口,手中令旗轻晃,似在传递讯号。
云逸尘没看见。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掌心。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裂痕,细细的,像被无形之刃划开,位置与形状,竟与某人救他时掌心的伤痕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胸口忽然一烫。
血书残卷再次发烫,展开更多字迹:
“你体内……不是葬仙谷的魂。”
这句话,竟与护法退走前的低语一字不差。
云逸尘猛地抬头,望向雪峰方向。
风雪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不是救他。
是等他死。
他缓缓站起,左手紧握玉佩,右手垂在身侧,掌心裂痕隐隐发烫。
雪地上,他的影子被风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未尽的剑。
远处,令旗轻晃,三下短,两下长,如心跳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