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协作训练的汗水尚未冷却,指挥中心内因陈雪的汇报而瞬间弥漫开一种不同于训练紧张感的、更加复杂的凝重气氛。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主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高空俯瞰画面清晰可见。
那并非之前遭遇的、充满威胁感的改装越野车队,而是一支看起来更加……“平民化”的队伍。大约五六辆车,有满是泥污的SUV,有车窗用木板加固的小型巴士,甚至还有一辆车顶堆满行李的家用轿车。它们正沿着一条蜿蜒在荒芜山丘间的旧公路,艰难地向堡垒所在的大致方向跋涉。车队行驶得很慢,显得异常谨慎,仿佛受惊的鹿群。
镜头拉近,透过有些颠簸的画面,能看到车内晃动的人影。有紧紧抱着孩子的母亲,有面容枯槁、眼神茫然的老人,有负责开车、神色紧张疲惫的壮年男子。他们的车辆状况普遍不佳,有一辆车的引擎盖甚至冒着若有若无的白烟。车上装载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塑料桶等简陋的生存物资,显然是仓促逃离的模样。
“不是武装人员。”陈锋第一时间做出判断,眉头却皱得更紧,“像是几个凑在一起逃难的家庭。”
陈雪快速分析着数据:“根据车辆型号和改装程度判断,不具备强攻击性。他们选择的这条旧公路年久失修,并非主要通道,更像是慌不择路下的选择。目的地不明,但按照当前路线和速度,预计两小时后将进入堡垒五公里范围的警戒区边缘。”
李秀娟看着屏幕上那些缩在车里的妇孺和老人,尤其是那个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还在哭泣的孩子,她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儿子和丈夫凝重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衣角。
陈浩也有些不忍,低声道:“他们看起来……好惨。好像没什么威胁,就是逃命的。”
陈默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扫描仪,分析着这支车队的每一个细节。车辆的状况,人员的构成,行驶的轨迹,以及……他们身后那片看似平静,却可能隐藏着无穷危险的山林。他的眼神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前世见过的类似景象太多,怜悯在很多时候是致命的毒药。
“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这条偏僻的路?身后有没有跟着‘尾巴’?”陈默抛出一连串冰冷的问题,“我们对其一无所知。任何贸然的接触,都可能将我们拖入未知的风险。”
他看向陈锋:“大哥,你的意见?”
陈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从军事角度看,不明身份的流动人口,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们可能携带疾病,可能因为绝望而铤而走险,更可能……将追逐他们的危险引向我们。我建议,保持隐蔽,不予接触。”
“可是……他们里面有孩子啊……”李秀娟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哀求,“就看他们这样……自生自灭吗?万一……万一后面有丧尸追他们呢?”
陈建国搂住妻子的肩膀,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陈默:“默娃,你妈说得……也不是没道理。见死不救,心里这关……唉。”
陈默理解母亲的心情,也明白父亲话语里的挣扎。他何尝没有一丝触动?但那丝触动,瞬间便被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和今生守护家人的绝对优先级所淹没。
“妈,爸。”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请你们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暴露了自己,接收了他们,会怎么样?”
“首先,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干净,是否有人已经被感染却处于潜伏期。”
“其次,我们的物资虽然充裕,但并非无限。多一张嘴,就多一份消耗,多一份未来的不确定性。”
“最重要的是——”陈默的语气加重,“谁能保证,他们身后干干净的?如果因为他们,将尸群,或者其他更危险的幸存者团伙引到了我们家门口,这个责任,谁来负?我们一家人的安全,谁来保障?”
他的话语像冰锥,刺破了感性的泡沫,将最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李秀娟的脸色白了白,无力地低下头,她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陈建国也沉默了。
“保持最高级别静默监视。”陈默最终下令,“无人机持续跟踪,但保持安全距离。记录他们的行进路线和状态。除非他们直接发现堡垒入口并构成威胁,否则,不予任何形式的接触或回应。”
命令被严格执行。堡垒如同真正融入了山体,没有任何光线、声音或信号泄露出去。只有高空中的无人机,如同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支误入歧途的幸存者车队,在布满死亡阴影的荒原上,挣扎着寻找那渺茫的生机。
一种无声的压抑感在堡垒内部弥漫。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同类”的苦难,却必须强迫自己袖手旁观。这是末世法则给他们上的,又一堂冰冷而残酷的课程。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让他们更加深刻地理解,陈默此刻的决断,是何等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