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那一句“谁赞成,谁反对”,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四合院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声音明明清脆悦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霸道。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没有人敢说话。
刘海中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场面话来维护自己“二大爷”的尊严,可一看到地上那张被一棍砸成废柴的八仙桌,再看看不远处还在抽搐的阎埠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怕了。
他那点所谓的官威,在眼前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女人”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窗户纸。
一大妈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怨毒的眼神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她忽然想起自家老头子易中海的下场,再看看阎埠贵的惨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疯长——这个小贱人,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来索命的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我……我反对……”
是三大妈。她看着在地上已经快没动静的老伴,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指着何雨柱,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把我老头子害成这样,还想抢房子!我要去街道告你!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她这一嗓子,仿佛给刘海中和一大妈打了一针强心剂。
对啊!王法!
你再横,你再能打,你还大得过王法吗?
“没错!”刘海中仿佛瞬间找回了主心骨,他猛地一拍大腿,虽然没了桌子,气势却又回来了,“何雨水,你别太嚣张!我们是讲道理,讲政策的!这房子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说着,他冲阎解成使了个眼色。
阎解成正抱着自己脱臼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见状,他强忍着剧痛,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脸上露出一抹报复性的、扭曲的快意。
“何雨水,你给老子看清楚了!”
他“刷”的一下将那张纸展开,狠狠地亮在何雨柱面前。
那是一份《关于红星四合院部分无主房产处理意见》的文件。
上面用宋体字清晰地打印着:鉴于原住户何雨柱同志不幸离世,其直系亲属何雨水同志失踪多日,下落不明。
为合理利用资源,避免国有资产流失,经街道办研究决定,并于院内公示七日无异议后,同意将何雨柱同志名下北房三间,以及原贾家空置东厢房一间,由院管委会三大爷阎埠贵、二大爷刘海中、一大爷家属(易中海家)三户,根据实际住房需求,进行统一调配、合理分配……
而在文件的最下方,一个鲜红的、刺眼的“红星街道办事处”的印章,如同一张狰狞的鬼脸,在嘲笑着何雨柱所有的愤怒与反抗!
“看到了吗?!”
阎埠贵此刻也缓过了一口气,虽然说话还含糊不清,但那股子算盘成精的得意劲儿又回来了。
他指着那份文件,尖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白纸!黑字!街道办盖了章的!这叫‘合理分配’!你失踪不回来,视为自动放弃继承权!”
“现在,这三间房,东边那间归我们老阎家,中间那间最大的归老刘家,西边那间归老易家!合理合法!有理有据!”
“公告在大门口贴了足足八天!”一大妈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敲着边鼓,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全院的人都看着呢!你现在回来闹,晚了!就算闹到天上去,这理也不在你这边!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凭什么占着你哥的房子?难不成还想招个上门女婿,把你何家的根都给断了?!”
轰——!
看着那份文件,听着这帮禽兽你一言我一语的无耻歪理,何雨柱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院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看到,许多人都在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目光,脸上带着心虚。
他看到,更多的人,脸上挂着麻木的、事不关己的冷漠,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
他甚至看到,几个跟贾家走得近的半大孩子,在角落里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孤立无援。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四个字的重量。
在这个院子里,当他“死”了,妹妹“失踪”后,除了许大茂之外,没有一个人为他们家说过一句话。
他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默契地围了上来,兴高采烈地,准备享用这场吃绝户的盛宴。
而现在,他这个“死人”回来了,打断了他们的宴席,他们便立刻团结起来,用“规矩”和“道理”筑起高墙,将他这个真正的主人,排挤在外,视作一个无理取闹的闯入者。
人心之毒,甚于鬼魅。
这一刻,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妹妹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滚了出来。
他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张属于何雨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一个纯粹属于厨子何雨柱的,那种憨厚中带着三分无赖、七分自嘲的复杂笑容。
“好……好一个白纸黑字!”
他指着刘海中、阎埠贵、一大妈,挨个点了一遍,那声音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冷。
“行啊,你们真行!真他妈有本事!”
“阎老西,你个算盘成精的老王八蛋,算计了一辈子,临了了还想着占老子的房给你儿子当棺材本是吧?”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你儿子那歪瓜裂枣的样,配住老子的房吗?他晚上睡得着吗?就不怕我哥半夜从地里爬出来,站你床头问问你,这房,住得舒不舒服?”
“还有你,刘海中!”他的手指又转向二大爷,“你个官迷心窍的老东西!除了开会你还会干个屁!整天人五人六的,就想着给你那俩废物儿子弄好处!”
“我告诉你,你那俩儿子,一个比一个完蛋,这辈子都出不了头!就你家那风水,住进我家的房,也得让你们败得底儿掉!”
“还有你!一大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怨毒的女人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刻骨的冰冷,“你家老头子怎么瘫的,你心里没数吗?”
“老子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倒先惦记上我家的东西了?你就不怕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变成刮骨的钢刀,把你那点烂心烂肺,全都给剐出来?!”
他骂得酣畅淋漓,骂得惊天动地,把这帮禽兽心里最龌龊、最阴暗的算计,全都血淋淋地揭了出来!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粗鄙却又字字诛心的“国粹”给震住了!
然而,面对何雨柱的撒泼打滚,刘海中和阎埠贵在最初的错愕之后,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骂吧,你尽管骂。
你骂得越凶,就显得你越无能,越理亏。
“说完了吗?”刘海中冷笑着,他从阎解成手里拿过那份文件,一步步走到何雨柱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傲慢和怜悯。
“何雨水,时代变了。”他慢悠悠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现在不兴打打杀杀了,讲的是规矩,是文件。你再能打,能打得过这纸上盖的红章吗?”
说完,他手一扬,将那份轻飘飘的文件,狠狠地甩在了何雨柱的脸上!
“啪”的一声轻响。
纸张划过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但这一刻,何雨柱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张飘落在脚边的、写满了无耻与贪婪的白纸,再看看周围那些或嘲讽、或冷漠、或畏惧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
他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一张纸,比一把刀,更能杀人。
人群后方,许大茂一直冷眼旁观。他没有出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被逼到绝境的“何雨水”,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精光。
他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在被废掉之后,只能依靠凡人的手段时,到底还剩下几分本事。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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