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龙归大海还是王八入水!”
陈斌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右臂血肉模糊还在淌血的张清明,急吼吼地打断,
“先看老张!他快不行了!”
张清明靠在陈斌身上,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
右臂从肩膀到指尖,像是被彻底碾碎后又放在火上烤,剧痛一波波冲击着神经。
皮肤下虬结的青金色脉络光芒微弱到了极点,忽明忽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林薇薇也扑了过来,看着张清明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张大哥……你的手……”
“死……死不了……”
张清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他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地上那盏灰扑扑的骨灯,又扫过昏迷的傩婆和奄奄一息的守墓人,最后目光落在脸色凝重的李玄胤身上。
“师叔……那灯……怎么……办?”
李玄胤站起身,走到那盏骨灯前,却没有立刻去碰。
他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凝练的金光,小心翼翼地靠近灯身。
金光距离骨灯还有尺许,灯身表面那层灰败的皮膜就微微波动起来,一股冰冷滑腻的排斥感无声弥漫。
“归墟之种本源受创,暂时蛰伏。
这傩婆骨灯材质特殊,本身就有封禁之效,眼下反倒成了困住它的囚笼。”
李玄胤收回金光,眉头并未舒展,
“但这囚笼……并不稳固。
种子在里面如同休眠疗伤,一旦让它恢复过来,或是受到强烈刺激……”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这玩意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那……那把它扔回下面那深坑里?
让那‘龙君’自己啃去?”
陈斌指着祭坛中心还在微微震颤、但动静小了许多的深坑提议。
“不可!”
守墓人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微弱却异常坚决,
“龙君残躯已被彻底污秽,若让它再得此物……如虎添翼!
破封……只在旦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破灯揣兜里当手榴弹啊?”
陈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傩婆……”
守墓人浑浊的目光转向昏迷的老妇人,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只有傩婆一脉的秘法
……才能真正……封印或
……毁掉这盏‘引魂灯’里的东西……”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声,眼神开始涣散,
“可惜……她……油尽灯枯
……残灵……也快散了……”
气氛再次沉重起来。
李玄胤沉默片刻,走到守墓人身边蹲下,指尖带着一点温润的青色光晕,按在他枯槁的手腕上。
“前辈,撑住。
,龙君残躯随时可能再动。
出路在何处?”
守墓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似乎聚集起最后一点清明。
他枯瘦的手指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祭坛后方那片崩塌的巨石堆,一个被堵得只剩狭窄缝隙的幽暗拱洞。
“那……后面……有……一条……老河……咳咳……”
他每说一个字都咳出一口黑血,
“顺……顺水……漂……能……能出去
……但……水……是……‘黄泉’的……支流
……阴煞……蚀骨……活人……难渡……”
“黄泉支流?”
陈斌脸都绿了,
“妈的,又是死路?!”
“还……还有……”
守墓人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张清明,落在他那条兀自散发着微弱青金光芒、却伤痕累累的新生手臂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小子……你这条……‘债主’胳膊
……咳咳……祖脉的残渣……和龙君指骨的怨气
……揉在一起的……怪胎……”
他喘息着,声音越来越低,如同风中残烛:
“带着它……去……去‘巫傩祖地’……找……找‘洗骨潭’
……或许……能洗掉……龙君的怨毒……和……和祖脉的……死气
……否则……它迟早……把你……吸干
……或者……变成……新的……‘疥癣’……”
“巫傩祖地?洗骨潭?”
张清明忍着剧痛,记下这几个字。
右臂深处那股沉甸甸的、带着怨毒和死寂的冰冷感,似乎印证着守墓人的话。
守墓人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疲惫的解脱,浑浊的目光最后扫过昏迷的傩婆,
又掠过那盏安静的骨灯,最终望向祭坛中心深沉的黑暗,喃喃道:
“守了……一辈子……坟
……到头来……坟里……坟外……都是……债啊……”
话音渐低,最终归于死寂。
那只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深陷的眼窝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光。
守墓人,死了。
洞窟里只剩下锁链偶尔传来的低沉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李玄胤收回手指,沉默地站起身。
他走到那盏灰白的骨灯前,脱下自己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道袍外衫,
小心翼翼地用衣衫包裹住灯身,然后将其系紧背在身后。
那骨灯隔着衣衫,依旧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师叔,你……”
张清明看着他的动作。
“归墟之种事关重大,必须带回龙虎山镇压。”
李玄胤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他看了一
眼张清明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眉头微蹙,
“至于你……巫傩祖地虚无缥缈,洗骨潭更是传说。
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葬龙墟。”
他走到昏迷的傩婆身边,俯身将她枯槁的身体背了起来。
老妇人轻得像一捆枯柴。
“顺黄泉水漂出去?”
陈斌看着那个被巨石堵得只剩缝隙的拱洞,一脸晦气,
“这老棺材瓤子临死还坑咱们一把?
漂那鬼水,跟跳化粪池有啥区别?”
“没得选。”
李玄胤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留下,等龙君恢复,或者等那灯里的东西醒过来,都是死路一条。
黄泉支流阴煞蚀体,总好过十死无生。”
他背着傩婆,率先走向那个狭窄的缝隙,
“跟上。我开路。”
陈斌看着李玄胤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又看看背上还在渗血、脸色惨白如纸的张清明,一咬牙:
“妈的,死就死!老张,抓紧了!”
他半拖半架着张清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
林薇薇擦干眼泪,捡起地上陈斌之前丢下的那半截青铜条当拐杖,也咬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