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李伟和林薇的日子近在眼前。
最后这个晚上，林薇提出想去“见识一下首都的夜生活”，语气里带着好奇和挑衅，显然是针对陈默那句“缺乏生活情趣”的评价。
李伟则是一脸“俺都行，俺听默哥的”的憨厚表情。
陈默内心oS：“夜生活？九十年代初的北京夜生活？除了路灯比较暗，还能有啥？难道去地坛公园数蛐蛐？…等等，好像确实有一些歌舞厅和高级餐厅开始冒头了。”
他想起前几天在校外看到的霓虹灯招牌——“梦巴黎歌舞厅”，据说里面能喝洋酒、跳交际舞，是时下最时髦的去处。
“行吧，”陈默咬咬牙，摸了摸再次缩水的钱包，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那就带你们去开开眼，不过说好，就一杯饮料，感受一下气氛就走。”
内心oS：“肉痛！这够买多少本内部资料了！但…不能让林薇觉得咱北大才子是土包子！社畜之魂，偶尔也需要商务应酬…嗯，对，这是模拟未来商务应酬场景！”
“梦巴黎”歌舞厅的门面并不起眼，但一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昏暗的灯光、旋转的玻璃球灯、震耳欲聋的粤语流行歌（正是林子祥的《男儿当自强》，但放在这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烟味、香水味和某种甜腻的果酒味。
穿着喇叭裤、花衬衫或垫肩连衣裙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动，卡座里人们高声谈笑，桌上摆着绿色的啤酒瓶或洋酒。
李伟一进来就傻眼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紧紧跟在陈默身后，小声嘀咕：“默哥，这…这地方得花多少钱啊？”
林薇倒是显得镇定，好奇地四处打量，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她也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喧闹的环境。
陈默内心oS：“就这？还不如前世公司楼下的清吧有格调…音效吵得脑仁疼，空气质量堪忧，这消费水平…啧，果然是早期土豪炫富场所。”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一个偏僻的小卡座。
陈默拿着那塑封的菜单，看着上面离谱的价格（一杯普通果汁都快赶上外面一顿饭了），手指再次微微颤抖。
内心oS：“抢钱啊！这果汁是金子做的还是杯子是金子做的？”
他强装镇定，给林薇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夏日风情”（其实就是橙汁加片柠檬），给李伟点了杯可乐，自己则要了杯免费冰水。
“陈默，你就喝这个？”林薇挑眉。
“嗯，清醒，有助于观察社会众生相。”陈默面不改色。
内心oS：“穷！主要是穷！”
就在他们略显局促地小口啜饮着“高价饮料”，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陈默内心吐槽：这交际舞跳得跟广播体操似的）时，入口处又进来一群人，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有人讨论什么京城四少，“好潇洒”，“有钱有权就是好”什么的。
为首的正是学生会主席周瑞。
他今天没穿平时那身学生气的夹克，而是换了一件质地不错的poLo衫和西裤，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他身边跟着三个同样衣着光鲜、气质却各异的年轻人，一看就非富即贵，气场十足。
周瑞正谈笑风生，目光扫过舞厅，恰好就落在了陈默他们这个角落。
尤其是看到陈默身边那个即使在昏暗灯光下也难掩清丽脱俗的林薇时（李伟再次被自动过滤），他的眼神微微一亮，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优越感。
他低声对旁边三个同伴说了句什么，四人便朝着陈默他们的卡座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北大的‘小学霸’陈默同学吗？”周瑞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惊讶，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但语气里的那点轻蔑和炫耀，在场几个人都听得出来，
“真是稀客啊，怎么，不在图书馆啃那些砖头一样的书，也来这种地方‘见见世面’？”
他特意加重了“小学霸”和“见见世面”几个字。
跟他一起来的那三个青年也停下脚步，眼神玩味地打量着卡座里的三人。
他们的目光在穿着普通、甚至有些土气的陈默和李伟身上一扫而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些许嘲弄，最后都聚焦在了林薇身上。
那目光大胆而直接，带着评估和欣赏，让林薇感到很不舒服，微微蹙起了眉。
周瑞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笑着侧身，用一种介绍大人物的口吻对陈默说（实则更像是向他的同伴们介绍陈默的“不入流”）：“陈默，给你介绍一下我这几位朋友，这位是王栋，王少，家里是搞重工业的，跺跺脚，某个行业都得颤三颤。”
他指了指一个身材微胖，穿着名牌t恤，手指上戴了个硕大金戒指，一脸倨傲的青年。
王栋哼了一声，都没拿正眼看陈默，目光依旧黏在林薇身上，随口道：“北大的？学习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给我们家打工。”语气嚣张无比。
周瑞又指向另一个身材高壮，眉宇间带着一股戾气，站姿像杆枪一样的青年：“这位是刘鑫，刘少，将门虎子，在四九城这片儿，提他名字好使。”
刘鑫眼神锐利地扫过陈默，像是打量一个物件，嘴角撇了一下，没说话，但那股跋扈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后，周瑞指向三人中看起来最沉稳，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但眼神却最是精明深邃的青年：“这位是张涛，张少，家里管着钱袋子，未来的金融巨子。”
张涛推了推眼镜，倒是朝着陈默微微点了点头，但目光锐利如刀，迅速从陈默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李伟紧张的神情以及林薇略带不悦的脸上扫过，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计算题。
周瑞介绍完，摊了摊手，对着他那三个朋友，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和贬低：“这三位嘛，就是我刚说的，我们学校的‘杰出’同学，尤其是这位陈默，可是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考进来的，厉害着呢！就是嘛…平时比较…嗯…埋头苦读，难得出来一趟。”
这话引得王栋发出一声嗤笑，刘鑫也面露不屑。
张涛则依旧保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瑞这番话，连同他那三个朋友的姿态，瞬间将陈默三人置于一个极其尴尬和难堪的境地。舞池的音乐还在喧嚣，但这个小小的卡座周围，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李伟气得脸都红了，拳头攥紧，但又不敢说话。
林薇俏脸含霜，明显动了怒气，刚想开口。
陈默却在这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那杯免费冰水。
他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或怯懦，反而露出一个极其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内心oS：京城四少？这中二病的称号是谁起的？也太非主流了！）的笑容。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周瑞那充满优越感的视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周主席和几位朋友的气场果然不同凡响，一来连音乐声都显得小了些，我们确实是来见世面的，主要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高端消费场所’，是不是真的物有所值。”
他顿了顿，拿起那杯橙汁，“现在看来，这杯‘夏日风情’的成本，恐怕大半都摊在电费和装修折旧上了，从投资回报率的角度看，似乎不太划算。”
他的话清晰平和，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周瑞等人营造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氛围。
王栋、刘鑫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这个“土包子”学霸不仅不害怕，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还特么说什么成本折旧？
张涛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陈默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
周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陈默会如此镇定，甚至反过来用一种经济学者的角度“点评”起这个地方来了？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