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钱博的“爆发”,佛系领导也有血性的一面
“咔哒。”
声音很轻,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枝被踩断,却在这死寂的峡谷里,被无限放大,变成一记敲在心尖上的重锤。
林默和钱博的身体,瞬间凝固。
追兵,进沟了。
那个放弃了狙击位的杀手,正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孤狼,从下方,循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
恐惧,再一次攫住了钱博。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粘稠,更令人窒息。他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四肢百骸的肌肉还在因为乳酸堆积而剧烈地颤抖、酸痛。他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已经成了布条,脚下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张着大嘴,露出磨出水泡的脚趾。
他完了。他想。
他就是一个在机关里泡了半辈子的中年油腻官僚,一个连体测都找人代跑的“佛系”领导,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专业的杀手?
绝望像潮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甚至生出一丝荒谬的念头:不如就坐在这里,等死算了,至少死得体面一点,不用再这么狼狈地爬了。
他转头,想对林默说出“你走吧”这几个字。
可他看到的,是林默的侧脸。
这个年轻人,背靠着粗糙的岩壁,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镜片上布满灰尘,脸色同样苍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他没有看下方,也没有看钱博。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前方几十米外,那个废弃矿洞的黑黢黢的入口上。
那眼神,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计算。他在计算距离,计算时间,计算那不足一成的生机。
钱博的心,被这道目光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一个在朝鲜战场上,用身体堵过枪眼的老兵。父亲在世时,最看不惯他这副在机关里养出来的圆滑与慵懒,总说他“一身的骨头都让酒泡软了”。小时候,父亲带他在大院里练队列,教他匍匐前进,教他在野外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利用地形。那时候他觉得烦,觉得这些东西一辈子都用不上。
可现在,看着林默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父亲,在炮火连天的阵地上,计算着下一次冲锋的时机。
一股滚烫的东西,从他冰冷的四肢百骸深处,慢慢地涌了上来。
“妈的……”钱博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嘶哑,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他扶着岩壁,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那双被酒精和安逸浸泡了半生的腿,此刻竟然找到了支撑的力量。
“林默。”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林默闻声回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钱博没有看他,而是指着前方通往矿洞的路,那是一片陡峭的乱石坡。“别走直线,那是找死。”他的声音短促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看到那条深色的水痕了吗?跟着水痕走,那下面的岩石最稳固,不容易打滑。”
林默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乱石坡上,有一道蜿蜒曲折的、颜色更深的痕迹,那是常年雨水冲刷留下的。他立刻明白了钱博的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位“佛系”领导身上,感受到一种属于军人的、简洁而高效的战术思维。
“好。”林默没有多问,只回了一个字。
“还有。”钱博的目光扫过他们头顶上方的一处岩壁,那里,一块脸盆大小的岩石,被一棵枯死的灌木根系将将卡住,摇摇欲坠。“我们冲过去的时候,你力气大,推它一把。动静不用大,能把它推下去就行。”
“那地方是这条沟最窄的地方,石头滚下去,能堵一下路。他想过来,就得先爬过去。”钱-博喘着粗气,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挡不了多久,但能给咱们争取几秒钟。几秒钟,就够了。”
林默看着钱博,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他一直以为,钱博只是个被动跟着自己逃命的累赘。却没想到,这副养尊处优的皮囊之下,竟然还藏着如此的血性和智慧。
原来,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佛系。有些人,只是把刀藏得太深,连自己都快忘了。
“钱处,”林默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这身西装,回去可报不了账了。”
钱博一愣,随即也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娘的,这双鞋顶我半年工资……回头找王四海报去!”
一句粗口,一句玩笑,瞬间驱散了两人之间那种生离死别的沉重。
“准备!”林默压低了身体。
钱博也学着他的样子,弯下腰,摆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不伦不类的起跑姿势。
下方的沟壑里,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
林默一声低喝,两人如同两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
钱博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什么酸痛、什么疲惫,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脚踩在尖利的碎石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顾不上了。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条深色的水痕,只有前方那个代表着生机的黑色洞口。
他跑得不快,姿势也极其狼狈,像一头笨拙的熊。可他没有掉队。
林默冲在前面,当他经过那棵枯死的灌木时,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力,反手一掌狠狠推在那块摇摇欲坠的岩石上。
岩石晃了晃,脱离了根系的束缚,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落。紧接着,它撞上了另一块石头,引发了小范围的连锁反应。
“哗啦啦——”
一片碎石裹挟着泥土,像一道小小的瀑布,倾泻而下,正好堆积在下方那段最狭窄的沟道里,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障碍。
“操!”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咒骂,从障碍物后方传来。
成功了!
林默和钱博没有半点停留,用尽最后的气力,一头扎进了那个黑漆漆的矿洞里。
洞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股混合着铁锈、霉菌和硝石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们顾不上这些,冲进洞里十几米后,才双双脱力,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瘫坐在地上。
钱博张着嘴,贪婪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像要炸开一样。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跑过,两条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但他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快意。
他做到了。他不是那个只能等着被救的废物。
黑暗中,他看不清林默的脸,却能听到对方同样粗重的喘息声。
“你……你小子……”钱博喘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行啊……真他娘的行……”
他想拍拍林默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
林-默没有说话,他只是侧耳倾听着洞外的动静。
那个杀手,被那堆落石阻拦了一下,没有再发出声音。他放弃了吗?
不可能。
林默知道,这种人,就像跗骨之蛆,不完成任务是绝不会罢休的。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岩壁上,试图通过岩石的震动来感知外面的情况。
万籁俱寂。
只有他们两人的心跳声,在死寂的矿洞里,如同擂鼓。
一分钟。
两分钟。
就在钱博稍微放松下来,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洞口的方向,幽幽地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摩擦声。
像是有人在拖着一个沉重的、麻布质地的东西,在碎石地上行走。
“沙……沙沙……”
声音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正朝着洞口靠近。
钱博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想干什么?”
林默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无比凝重。他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
紧接着,那“沙沙”的拖拽声停在了洞口。
然后,他们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化学品味道,顺着洞口的风,飘了进来。
是汽油!
林默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那个杀手,没有进来。
他拿来了从汽车油箱里泄露出来的汽油。
他要……放火烧山?不,不对,他是要用浓烟,把他们从这个唯一的藏身之处,活活地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