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林峰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他首先仔细审阅了秘书杨学民整理报送的、关于山河重机精密传动分厂技术改造试点的中期进展报告。报告中的数据是实实在在的：生产线故障率下降百分之二十五，产品良品率提升百分之十八，能耗降低近一成。更重要的是，分厂干部职工的士气明显高涨，对新技术从最初的疑虑转变为积极学习和应用。
“成效是显着的，”林峰放下报告，对杨学民说，“但这还不够。我们需要让更多人看到这个成效，听到来自一线的真实声音。”
他指示杨学民：“以省政府办公厅名义，组织一个由省工信厅、科技厅、国资委相关处室负责人，以及省内主要媒体业务骨干组成的小型观摩团，近期去精密传动分厂进行一次实地考察和采访。不搞形式主义，不要提前过度准备，就让观摩团看最真实的情况，听最真实的反馈。”
“好的，林省长。”杨学民领会意图，这是要将试点成效以更客观、更具公信力的方式传播出去，进一步巩固舆论阵地。
处理完日常公务，林峰将注意力转向了山河重机内部。他知道，马天福态度暧昧，很大程度上是受制于刘万山以及集团内部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但要真正推动改革，必须争取集团内部有生力量的支持。他想到了调研时给他留下务实印象的总经理赵建设。
林峰没有通过正式渠道召见，而是选择在一个工作日的傍晚，让杨学民以“讨论技术试点后续推广思路”为由，邀请赵建设到他的办公室进行非正式会谈。
赵建设如约而至，神色间带着一丝谨慎，但眼神中也有压抑不住的、对试点成效的兴奋。
“建设同志，请坐。”林峰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态度随和，“试点中期报告我看了，成绩喜人，你和分厂的同志们功不可没。”
“林省长过奖了，主要是省里支持力度大，许薇总工团队的技术过硬，分厂的同志们也争气。”赵建设谦逊道，但语气中透着自豪。
“成效看到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林峰引导着话题。
赵建设沉吟了一下，似乎在下决心，然后抬头看向林峰，语气诚恳：“林省长，不瞒您说，这次试点成功，对我们集团震动很大。很多之前对技术升级持怀疑态度的老同志，现在都开始转变观念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完全可以考虑在集团内部选择几个类似的分厂或产品线，推广这套技改模式。”
“哦？具体有哪些方向可以考虑？”林峰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赵建设显然有备而来，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简要的方案：“比如，我们重型机床分厂的数控系统升级，锻压分厂的新型模具材料和工艺应用，都可以参照精密传动的模式。如果能成功，集团的整体技术水平和竞争力将会迈上一个大的台阶。”
林峰仔细听着，不时点头。他能感觉到，赵建设是真心想做事、懂技术、有抱负的干部，与只想守成保位的马天福形成鲜明对比。
“建设同志，你的思路很好，很有前瞻性。”林峰肯定道，“改革总会遇到阻力，尤其是在山河重机这样历史包袱重的企业。但只要我们方向正确，方法得当，成效显着，就能赢得大多数干部职工的支持。”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我希望你能在集团内部，多团结像你一样有志于推动企业改革发展的同志，形成共识。对于试点成功的经验和下一步推广的设想，可以多向集团党委和董事会汇报，也要让更多干部职工了解。有时候，来自内部的呼声和压力，比外部的行政指令更有效。”
赵建设眼中闪过领悟的光芒，他明白了林峰的暗示和支持。“林省长，我明白您的意思。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为了山河重机的未来，我愿意承担责任，推动改革。”
这次非正式会谈，标志着林峰在山河重机内部，成功争取到了一位关键的实力派盟友。
几乎在同一时间，刘万山也感受到了压力。试点项目的显着成效，经过观摩团的实地考察和媒体的适度报道，在山河省工业系统内部引起了不小反响。一些原本依附于刘万山、但内心也希望企业能有所发展的厅局干部和国企负责人，开始动摇。
省工信厅的一位副厅长在向刘万山汇报工作时，试探性地提到：“刘省长，精密传动分厂那个试点，效果确实超出预期。下面不少企业都在打听，询问省里有没有推广的计划。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顺势而为，选择几个条件成熟的企业，扩大试点范围？”
刘万山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试点成功不代表普遍适用！山河省情况复杂，各个企业千差万别，怎么能搞一刀切？要慎重！要评估风险！”
但他也意识到，完全阻挠已经不可能，林峰巧妙地用事实树立了标杆。他只能转而试图将推广的主动权和控制权抓在自己手中，开始暗中部署亲信，研究如何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选择“合适”的企业进行“有限”推广，以便将来摘桃子或设置新的障碍。
加密通讯再次响起，秦风汇报：“头儿，赵建设与您会面后，在其核心圈子内统一了思想，开始积极游说。刘万山阵营内部出现不同声音，有人主张顺应大势。另，‘灰狐’似乎调整了策略，加强了对山河省可能进行技术推广的区域和企业的情报搜集，并试图接触参与观摩团的媒体人员，意图了解内部评价和潜在分歧，已被我们监控并误导。”
林峰回复：“继续引导内部积极力量。对‘灰狐’的新动向，将计就计，可以释放一些经过处理的、关于推广方向和内部‘争议’的模糊信息，迷惑他们，掩护我们真正的意图。”
放下通讯器，林峰走到办公室的巨幅山河省地图前。精密传动分厂的成功，如同在一潭死水中投入的活性因子，开始引发连锁反应。分化瓦解的策略初见成效，以赵建设为代表的改革务实派正在凝聚，刘万山保守阵营的内部开始出现裂痕。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争取到的同盟还需要巩固，推广之路必然伴随更激烈的争夺。但联盟初成，让他手中有了更多可以运用的棋子和更灵活的策略空间。下一步，就是将试点成功的星星之火，引向更广阔的原野，而这必然触及更深层的利益格局，引发更强烈的反扑。
分化瓦解初见成效，新的、更复杂的博弈阶段，即将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