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智能制造产业园的测试车间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自动化生产线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唯有中央装配工位上,机械臂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精度,将首批采用七〇三所与许薇团队联合攻关制造的“争气轮”为核心的“玄鸟”减速器,装配到一台即将交付的高端数控机床上。
周岚亲自站在测试控制台前,林峰则通过加密的高清视频连线,远程关注着这决定命运的一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即便沉稳如他,此刻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各单元准备就绪!”
“供电正常!”
“数据链路畅通!”
“开始……最终集成测试!”
随着现场总工程师一声令下,整条生产线如同被注入生命,瞬间活了过来!机床主轴开始旋转,由“玄鸟”减速器驱动的进给系统执行着复杂的轨迹指令。控制台大屏幕上,实时反馈的精度、稳定性、噪音、温升……所有关键数据,如同最优美的乐章,稳定地保持在预设的苛刻标准线上,甚至部分指标超越了采用Imt设备加工的旧版产品!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当预设的极限测试程序圆满结束,所有数据巍然不动,依旧保持在那令人惊叹的优异水平时,整个测试车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许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哽咽和无法抑制的狂喜,她甚至忘了这是在和林峰通话,只顾着和身边的张克艰总工以及团队成员激动地拥抱。
视频那头的张克艰,老脸涨得通红,用力挥舞着拳头,洪亮的声音穿透屏幕:“他娘的!成了!咱们的‘土炮’干翻了洋枪!”
周岚转过身,对着视频镜头,一向沉稳的她眼角也闪烁着泪光,她用力向林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这数月来积压的所有沉重、焦虑和疲惫都一并呼出。视觉上,屏幕上欢呼的人群和完美的测试数据,与他此刻如释重负的表情交相辉映;听觉中,那遥远的欢呼声是如此悦耳;嗅觉里,似乎也闻到了胜利的甜美气息。
技术上的绝对成功,是打破一切质疑和封锁最硬的基石!他立刻下令:“吴处长,将完整的测试报告和数据,以最快速度形成简报,报送省委、部委及相关高层!同时,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突破!”
然而,就在胜利的喜悦如同暖流般刚刚浸润每个人的心田,还未及细细品味之时,一道冰冷彻骨的寒流,以更迅猛、更直接的方式,骤然袭来!
林峰的红色保密电话,如同警报般尖锐响起。他心中一凛,立刻接起。
电话那头,是孙书记亲自打来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
“林峰同志……刚刚,我接到了来自‘上面’的、最高级别的……直接电话。”孙书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电话里……明确要求,立刻……无条件……暂停‘玄鸟’技术的一切产业化推进和国家级中心的申报程序!”
如同一声惊雷,在林峰脑海中轰然炸响!无条件暂停?!最高级别的直接电话?!
视觉瞬间模糊,耳边只剩下孙书记那沉重的话语在回荡;刚刚还因胜利而激荡的热血,刹那间冰冷刺骨;连房间里那象征胜利的甜美的空气,也瞬间凝固成冰。
“理由……是什么?”林峰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但他强行控制着。
“理由?!”孙书记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和悲凉,“‘避免引发不可控的国际技术对抗和贸易摩擦’,‘维护更高层面的战略稳定大局’!有人……把状告到了天听,扣上了……天大的帽子!”
最高层面的政治施压!袁家,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国际势力,见技术封锁失败,法律围剿受阻,竟然动用了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武器——直接扭曲事实,将一项利国利民的技术突破,污蔑成可能破坏“战略稳定”的威胁,从而进行最粗暴的行政扼杀!
这一招,超出了所有商业、法律甚至常规政治的博弈范畴,是赤裸裸的、凭借绝对权力进行的降维打击!
“孙书记……”林峰感到一阵眩晕,但他死死撑住。
“林峰!”孙书记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厉,却又带着一种深沉的嘱托,“命令……必须执行!这是纪律!但是……技术数据和成果,必须绝对保密,妥善保存!人,不能散!心,不能乱!这股歪风……我不信它能一直刮下去!你给我……稳住!”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峰僵立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部仿佛有千钧重的电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李锐急促的声音:
「峰哥!刚截获的消息!袁家正在动用所有媒体资源,准备大肆渲染我们被‘叫停’的消息,标题都拟好了——《盲目追求国产化酿苦果,重大项目被紧急叫停》!他们要彻底搞臭我们!」
吴婷的视频请求也挤了进来,画面上的她脸色惨白,语无伦次:“主任……省里刚下发正式通知……要求我们……暂停一切……”
完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突破,所有的欢呼……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似乎瞬间化为泡影。
视觉中,是屏幕上吴婷绝望的脸和李锐传来的、那充满恶意的新闻标题;听觉里,是各种坏消息交织成的、令人崩溃的噪音;嗅觉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的气息。
林峰缓缓坐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深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碾碎。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距离胜利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按回深渊?
不!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不再是迷茫和绝望,而是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狠与决绝!
袁家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可以动用权力暂停程序,可以操控舆论泼脏水,但他们无法从物理上抹去已经取得的技术成果!无法消灭团队心中燃烧的火焰!更无法改变这项技术对国家至关重要的现实!
他拿起加密通讯器,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李锐,袁家想玩舆论?那就让他们玩!让他们跳得越高越好!”
“吴婷,执行命令,对外宣布项目‘暂停’。但对内,所有研发人员,所有技术资料,全部转入最高保密状态,研究……永不停止!”
“许博士,张总工,”他接通七〇三所的线路,“我们……遇到了一些‘技术性’调整。但请你们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保护好所有数据和样品,等待……下一次启动的命令!”
他一条条指令发出,在绝对的逆境中,强行维系着团队不散,火种不灭!
做完这一切,他独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京城夜景。这一次,他眼中没有光,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一种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冰冷决绝。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他对着虚空,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游戏……才刚刚开始。”
惊雷已响,但真正的雷霆反击,正在无声中酝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