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做的帘子被寒风一吹,扬起又重重落下。
察觉到她突兀的动作,宸王原本的含笑的眸子陡然冷了下来,“怎么了?”
想从一个魔怔了人嘴里得到答案,很难。
少女苍白着脸,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而后,她又颤抖着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肩膀,口中喃喃,“断了,断了。”
诡异的一幕,若是让其他人见到,只怕是觉着对方妖怪附身了。
薛南岑瞳孔一缩,狠狠拉住她还想摸腿的手,眼睛通红,声音里满是怒气,“别摸了,别摸了。”
察觉到有人阻止她,江迢迢下意识地,就想挣脱。
那人却越发用力拽住她的手。
那讨厌的人用力摇了摇她,一字一句说的好似都很用力,“都在,都在。手在,腿在,头也在,一根发丝都没少!你别摸了!”
听了他的话,她的泪珠又落了下来,小声喃喃,“那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很疼,浑身都疼。”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那两句,她很疼。
蓦地,薛南岑心也仿佛被割了好几刀,紧紧地抱住流泪不止的小姑娘。
他说,“没事了。”
他说,“别怕。”
他说,“我回来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停下了。
无知无觉的小德子未曾察觉到里边古怪的气氛,只笑嘻嘻地拍了拍车壁,“殿下,甘露殿到了。”
马车内传来一声怒吼。
“滚!”
小德子呆楞住:???
不是?
又怎么一回事呢?
怎又朝他发火?
虽然很委屈,但他的直觉让他赶紧跑,不跑就没命了。
这个怒气程度,真是让人毫不怀疑,殿下要杀人。
很快,小德子就跑到了角落中,暗暗观察着马车。
甚至,他还顺手将想靠近找死的人拦下。
因为刚才怒吼的那一声,薛南岑喉咙涌上腥味,狂咳了一阵。
许久之后。
他都咳完了,平缓下来了,小姑娘却还在抱膝发抖。
明明刚才还面色红润的人儿,现在脸色却比他这个常年生病的人还苍白。
薛南岑有种无力的感觉。
掐也掐过了,都没唤醒她。
他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强压下心头的戾气,薛南岑捧着她的脸,目露希冀地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我是谁?认得吗?”
泪又落到了他的手心,滑腻不已,薛南岑越发地压不住那股想杀人的感觉了。
半晌,她满脸都是泪,摇了摇头,说她不知道,不认得。
薛南岑觉得自个好像也跟着很痛,“你怎么能不认得我?怎么能?!”
他字字泣血,“你真的,太伤人了。”
许久,他自嘲一笑。
再这般指责她,又有什么用,她都不认。
她都不认他。
她老是这样,真讨厌。
一股不知名的怒气涌上心头。他想,既然他做什么她都不认,那他也要让她尝尝,被伤人心的滋味。
少年恶狠狠地,照着小姑娘那嫩嫩的脸颊就是一咬。
直到血腥味蔓延,他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口。
少年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懊恼不已。着急忙慌地找出帕子,颤着手擦了擦,露出那面颊上醒目的牙印。
他看了看,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皮都没破,只是有个牙印而已,血腥味是他的。
刚要缓缓坐下,他就对上了一双含着怒气的眼。
宸王暗道,完蛋了。
“殿下不如解释解释,为何要咬我?”
宸王摸了摸鼻子,开始狡辩,“你方才魔怔了,刚刚父皇又派人来问了,我这实在没办法,又唤不醒你,只好出此下策。”
顶着那道迫人的目光,他越发心虚,“事急从权!你刚刚还吵着要咬我,我咬回去也正常吧!”
“你还掐了我好几处,凶死了,还打了我!本王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一直都未曾反击,反而是你得寸进尺,还掐我。”
越说越理直气壮,他还掀开衣袍,露出手臂上的被掐红紫的印子。
“你要不要看,我腰部还有,背部也有。这些我自个可掐不到。”
比对了一番手指的大小后,江迢迢也心虚了。
刚刚干了啥,她完全记不得了。
一拳之隔,宸王还在瞪着她。
江迢迢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放缓了些,“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这般,你咬别的地方不就好了?为何咬我的脸,被人看到怎么解释?”
悄咪咪瞥了眼那牙印,宸王面色一红,“我负责我负责。”
见她杏眼一瞪,又要生气,他连忙开口,“没事,很快就消了,你蒙着面纱就好。呐,我的帕子给你,还是干净的。”
事到如今,再扯皮也无意义了。
没接他的帕子,江迢迢抿着唇,手往袖袋里掏了掏。
没掏到。
宸王讨好一笑,举了举手上脏污了的帕子,“那个,你的帕子刚才被我拿去给你擦脸了。”
见她目光不善,他连忙讨饶,“我洗干净还你。”
老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宝贝儿子进宫了的皇帝左等右等,都见不到人。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已经到了千秋殿那边了吗?
千秋殿到这儿也不远啊。
按道理就算是走路也早该到了啊!
又等了好一会,开朝的时辰都到了,高盛又提醒两遍了,殷殷期待的老父亲只好作罢,往朝堂走去。
想了想,生怕宝贝儿子出了什么事情,他开朝前吩咐了高盛快些让人去找。
等二人整理好仪容,下马车的时候,朝会已经过半了。
离着马车远远的地方,站着小德子和一位年纪有些大的内侍。
见到二人,内侍满脸笑容地带着小德子连忙迎上来,“殿下,陛下让奴才来接您和县主。”
少年清了清嗓子,悄悄瞥了眼江迢迢那被手帕严严实实遮住的脸颊,下意识地拽了拽有些皱的袍子。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姑娘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宸王面色一红,仓惶地收回视线,言简意赅,“带路。”
内侍应了声,恭敬地走在了前边。
小德子提着油纸伞跟在二人身后,满心狐疑。
小姐怎么脸上拿着手帕当面纱遮脸?
还是用着殿下的手帕。
见天颜,形容无碍的人,是不能带面纱什么的啊。